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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算是什么?难道你认为贵国的天皇和西乡从道的关系是买卖吗?”奕一时激怒,连敬语都不用了。
“鄙人只是想说明,引发贵我两国不愉快的西乡从道事件,和我天皇陛下没有关系。”
奕为责任一事和伊藤博文纠缠良久,两个人各不相让,都说得舌焦唇敝,却休想说服对方,中方的与会人员中世铎不提,奕、立山几个暗暗皱眉,这样下去几时是个头?看起来,这一次的会议非得开到明年不可了。
亨德逊和亚历山大却各自交换了一个赞赏的眼神,中国的皇帝他们没有接触过,但若论及大清国官员中最有才华、最有本国政治家眼光和气度的,就非眼前这个亲王殿下莫属了!和日本使者为战争发起责任人的议题,始终争论不断,这正契合了西方政治观念中的那种即便为了国家的利益,也要采用正大光明的手段而进行的本义!
从巳时一直争辩到过了午时,奕兀自没有发觉,“贵使这样说话,显见是没有任何和平解决争端的诚意了!实在让人失望。”他说,“我看,我们的谈判也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伊藤博文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相反,这一上午的争论还让他很觉得高兴:就因为中国人肯于这样针锋相对的和己方争辩,才说明对方愿意通过和谈解决事件,否则的话,召开这样的谈判又有什么意义?
他作出一副笑脸,“殿下这话说错了。”他再说话的时候竟然换上了中文,大声说道,“中国有一句俗话叫名不正则言不顺。我身为外人都知道,难道殿下会没有听说过?贵我双方在责任归属一事上争论不休,正是为正名而已。岂可因为一时激怒,而出中断之语?”
奕瞪着他,平稳了自己的呼吸,忽然一笑,“时已过午,会商暂时到此吧。堂下为各位公使备有茶点,请诸位享用未时二刻我们再重新开始。”
“多谢殿下。”虽然是敌对的双方,但奕这番翩翩风度却博得了所有人的赞赏,伊藤博文、亨德逊、亚历山大等人纷纷起身,目送中方列队离开,才在中方安排的司员的带领下各自休憩去了。
奕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径直带领世铎、奕、容闳、志颜、立山几个带着会谈记录进宫。一进养心门,迎面正看见六福,“哎呦我的六爷,您可来了!”
“怎么了?有事?”
“万岁爷着奴才在门口迎了好一会儿了。这不,万岁爷刚刚传旨,六爷来了即刻进殿,和万岁爷同进午膳。”
“皇上还没有用膳?”
“没有呢!”六福答说,“万岁爷说了,等六爷他们来了一块儿吃。万岁爷还说,六爷为国事奔劳,一定顾不上用饭呢!六爷,各位爷,快请进吧。
奕心中一片感动,怀中捧着记录,跟在六福身后进殿,“是老六来了吗?”
“是。”奕进了暖阁,跪倒行礼,“臣弟叩见皇上!”
“起来,都起来吧。”皇帝笑着从御塌上下来,吩咐一声,“六福,传膳!老六,朕等得你都饿了。想来你也没有用饭吧?等一会儿和朕一起用,哦,你们也一起。”
“皇上,都是臣弟办差不力,连累皇上枵腹从公,臣弟,臣弟真是惶悚无地!”
“别说这些话,你我君臣相忍为国吧?起来,别总跪着说话。大冷的天!”
奕再三碰头,才站了起来,从世铎手中取过卷折,递了过去,“皇上,这是……”
“知道,朕知道,是会谈记录吧?等一会儿再看,现在还不急。”
说话间暖阁中摆上了一张方桌,两张接手桌,另外又给奕几个人布下了小桌,几个人碰头行礼,在小桌前坐定——名为赐宴,实际上是不能和皇帝同桌用餐的,御膳房这样的差事做得有一套师弟相传的规矩:任何菜都是做两份,一份上用,一份赏用。皇帝感觉哪一道受用了,用手一指,说一声,“赏给某某。”就即刻有小太监端来同样的一份,放在他面前。而每一次赏用,官员都要离座而起,到御座前碰头谢恩、领赏。
皇帝用膳很快,大约也是心里有事,草草尝过几口,放下银箸,他的一举一动奕无不留意,赶忙就要起身,却给对方制止了,“你接着用,别为了朕耽误你用饭。这是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