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前,身着青色铠甲的侍卫已将大殿门前围堵森严,凤辇刚落下,赤红金丝凤腾图的垂帘被宫人一掀开,一驾明黄龙辇和守卫森严的诡异景象就映入了慕容娇娇的眼帘,她长睫一颤,心里警惕陡升,此刻皇帝驾临,又是这般森严戒备,是为了什么?
东方晨曦散布,天已经大亮,红日万里浮照,如潋滟的湖水一般泼洒在凤仪宫的金色琉璃瓦上,反射出辉辉金光。
慕容娇娇抬头看着眼前华丽巍峨的宫殿,心紧了紧,今日太子登基她锋芒显露,皇帝原本就忌惮于她,看来,今日便是来兴师问罪了。垂眸,纤纤玉手握了握,大步傲然的向宫殿走去。
宫殿内,今日也是分外森严,荣华殿中,每十步就就有一名金甲士兵看守,内内外外布置得格外森严,凤仪宫的宫娥们见到慕容娇娇回宫,都面色苍白惶恐,匍匐在地,叩拜万安。
慕容娇娇停住脚步,镇定的问道:“皇上呢?”
“回,回皇后娘娘的话”众宫娥之中,一名年纪较大的宫人有些吞吐的道:“皇上,皇上起初在荣华殿的凤榻上坐着,刚才,刚才听闻皇后娘娘打理了先皇后废弃的小花园,便移驾过去观赏了。”
小花园?慕容娇娇忐忑的心微微平复,她抬步走向梨花苑的偏殿,挥退了宫人,自己踏进了那片明媚的小天地中。
晨曦雾光中,花园里万紫千红齐盛开,含着露珠在清风微微摇曳,如同万颗夜明珠同时散发出光彩,火凤凰树上的花艳丽多姿,伸展花瓣蕊芯,香气阵阵扑鼻,美不胜收。
慕容娇娇触目所及,只见南宫浩风瘦弱的修长的明黄色背影立在一片含苞待放的牡丹、芍药花丛中,负手仰头,正在观赏那株枝叶繁茂的火凤凰,片片凋零的花瓣落在他身上,迎着晨曦,就似在画中一般。
只是这幅画,这美景,却与画中的人极为不相符,因为画中美景是朝气蓬勃,而画中的人却是日落黄昏。
慕容娇娇踏下石阶,只闻南宫浩风低哑的声音如同萧瑟北风中摇曳的枯枝一般沙哑:“皇后来了?”
“臣妾叩见皇上”慕容娇娇缓缓俯身请安。
“起来吧”南宫浩风声音极轻,就如没有力气一般,他目光仍然停留在那棵火凤凰树上盛开的花朵,许久后,才又道:“朕还记得,当初宜君诞下轩儿,朕去护国寺,听闻了在南海有一种花,叶似芭蕉,花若杜鹃,果如扁豆角儿,觉得十分新奇,就冲着它的名字,朕吩咐了人不远千里去采植,共拉回来五株,分别种在了御花园、凌霄殿、长乐宫、潇咏宫和凤仪宫,可最后,因为水土不服,只有凤仪宫这里的存活了下来,十多年了,现在竟也盛开出如此夺目绚丽的花朵来。”
慕容娇娇垂眸,她听那工匠说过皇帝当初移植了不少株回来,却不知道竟然分布在了其他的宫殿中,抿唇,淡淡的道:“姐姐爱花,护花,许是栽培的当,所以才能存活下来。”
“皇后,朕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慧”南宫浩风的话锋陡然一转,随之转身目光阴霾的看着她:“但是历代王朝最忌讳的就是子幼母壮,女主夺权。”
慕容娇娇眼底一沉,立刻叩跪在地:“臣妾惶恐。”
“皇后姿色出众,才华横溢,在朝堂上能威慑百官,但在后宫却对付不了皇太后,让皇太后轻易的夺了统辖大权,这似乎很不合常理,皇后你说对吗?”南宫浩风沉沉的说道,眼底分外冷清。
皇帝已经开始怀疑她了,慕容娇娇垂掩长睫,心头一阵寒意如冰水灌顶一般凉至全身,也激醒了她所有的神智。这段时日,她一直心惊胆战,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而她所惧怕的,并非皇太后的设计刁难,也非贤贵妃的狠辣手段和纳兰臣相的权势,原因都在于眼前的这个帝王。
没错,她怕的一直都是南宫浩风,即便他现在已经年老,心力不足,在朝堂上甚至无法扭转局势,承败在纳兰鸿飞的欺压之下,但她仍旧害怕他,因为,在这个天下,这个后宫中,能够定夺她生死的人只有他一个。
慕容娇娇眼底一片清透,这种认知令她清醒,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皇上想如何惩治臣妾,臣妾没有反驳的余地,但臣妾只恳求皇上能让臣妾为太子扫平前方仕途的障碍,百年之后,哪怕是要臣妾殉葬,臣妾也甘愿。”
南宫浩风的身子在风中一怔,明黄龙袍随风簌动,他黜着眉宇,眼底闪烁着惊疑,他沉沉的看着慕容娇娇,冷道:“皇后真是贞烈,但你以为朕那么容易相信你的话么?你今日在朝堂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制住臣相,前些日子又故意设计两局陷阱分别给贤贵妃和皇太后,让她们受迷惑,一个推荐轩儿为太子,一个马失前蹄,失了铲除你的大好时机,这两计惊险万分,但你却能如神算一般的安然度过……”
慕容娇娇在设计这场局的时候,就知道总有一日定然会东窗事发,可是却没有想到南宫浩风竟然会在太子的地位尚未真正的稳固的事情就迫不及待的拆穿这一切,她无从抵赖,只能淡淡的道:“长乐宫中的事,若非皇上推波助澜,臣妾必败无疑,这不是臣妾的功劳,是皇上英明神武。”
“皇后真会说话……”南宫浩风冷笑一声,一阵凉风袭来,他突然僵了一下,随之抵唇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上的明黄龙袍衣角斜飞猎猎。
慕容娇娇眼底闪过一抹毒辣,并未起身搀扶,而是依旧跪地上无动于衷。花园中的凋零纷飞的花瓣随着这阵风潇潇落下,姹紫嫣红落在拖延在地上的赤红凤袍上,与上面的闪烁着金光的凤腾图融合,婉转凝发出软软的光芒。
南宫浩风身体颤动,他力气不支的扶住一旁的火凤凰树,在咳嗽停止之时,大口的喘息,那虚弱的模样就如一阵风都能索取了他的性命。
“皇上身子虚弱,臣妾去请太医”慕容娇娇红唇抿紧,一抹杀机从眼底划过,南宫浩风现在身子虚弱,但安太医却说还能保他三年无虞,三年,太子可以等,但她却不能再等。
杀人对慕容娇娇来说,是人生中开蒙所学的第一件事,一个精炼的杀手,夺取一个人的性命却耍弄心机,揣测人心要容易得多。南宫浩风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事,那么她能做的,就只有先下手为强,否则,会死的那个人就是她。
南宫浩风依靠在凤凰树庞咳嗽,他犀利的目光盯着面色镇定的慕容娇娇,狭长的眸子眯起,杀气凛然,那眼神,似乎已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锐利,清风中他身上吹向她,带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和咸涩的血腥气息,混合起来甚是难闻,令人作呕。
“去吧”过了许久,南宫浩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慕容娇娇长睫一颤,起身便向梨花苑中走去……
南宫浩风半个时辰后便回了凌霄殿,诊脉的安太医正在凤仪宫收拾着为皇帝开的方子和记录。
慕容娇娇身子歪在金丝楠木凤榻上,目光清冷的看着安太医,大殿外守卫的士兵并非撤离,甚至将凤仪宫已经团团围住,即便是四下潜伏的高手都有不下数十人,他们隐身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但慕容娇娇是何等人物,她早就从那细微的声响中知道了自身的处境。
宫檐上垂挂的宫灯在窗格灌进来的风中吱呀摇曳,幔帐微微鼓起,簌簌的飘舞,珠翠华帘伶仃淅沥的相互碰撞,除了这些声音之外,宫殿内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慕容娇娇眼神眯了眯,眼底的杀气愈浓,瞥向安太医,眼底深邃带着示意,随之淡淡的开口道:“皇上的身子如何?”
安太医正在准备方子,他看了一眼今日身上罩着凌冽之气的小皇后,心下一凛,已然明白小皇后的意思,他忙起身作揖,然后捧着自己的‘方子’递上前,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身子无碍,只是在外面受了风,致使咳嗽又严重了一些,臣开两幅方子送去,皇上也就能舒坦一些了。”
慕容娇娇看着‘药方’上面的字迹,眼底沉了沉,只见上面写着:皇上早朝后接见一名江湖术士,求仙丹保寿,直至太子及冠登基。
慕容娇娇秀眉一动,她啪的一声将‘药方’击在案几上,吓得宫殿内的几名宫娥都纷纷叩拜在地。安太医面色微变,紧张的看着慕容娇娇,也跪在地上。
慕容娇娇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怒气强压下去,厉声道:“你不是太医院之首吗?为何到现在还不能让皇上的病痊愈?”
“臣资质平庸,医术不精,还请皇后娘娘赎罪”安太医连忙说道。
慕容娇娇知道自己动怒了,但老皇帝如今对她百般提防,又在凤仪宫中布下高手,几乎是天罗地网,她岂能不生气?
“罢了,去开方子吧,皇上的身子是国之根本,你一定要拿出你的本事来,若有丝毫闪失,本宫严惩不贷。”慕容娇娇敛了敛自己的心绪,在平息之时,将手中的药房揉碎,扔到了一旁的香炉中,扬声道:“这张方子被本宫弄脏了,送去太医院只怕那些药童会抓错,安太医还是重新写一张吧。”,说罢,她起身拂袖踏进了内殿……
……
寝宫内,黄梨目案台上摆放的螭龙顶盖,腾凤环身的通透水晶香炉中,从螭龙张开的口中袅袅升腾出清淡合欢香的气息,淡淡雅雅,香气细腻柔软。
慕容娇娇坐在床榻上,她捧着白底彩蝶瓷碗,慢慢的揭开盖子,用银勺将碗中的散发着细腻甜味的蜂蜜舀起,放在香炉上熏了熏,顿时,一股清香的气息伴随着合欢香飘逸出来,闻得人软绵绵。
才一天一夜,凤仪宫内外的宫人都已经被南宫浩风更换了,现在门外值守的都是一些年纪较长的嬷嬷。有几个甚至已有四十来岁,一个个面色严肃的在寝殿中轮换,甚至连慕容娇娇在小花园中逗留也一直跟随。
“皇后娘娘,合欢花与蜂蜜混合,气息细腻甜润,但却可催人入眠,娘娘可是要安寝了?”老嬷嬷推们进来,也不顾礼仪,很是严肃的走到她身侧,瞥着她制作的香料。
慕容娇娇唇抿冷意,她拿起一根金簪,将蜂蜜一点点的涂抹在水晶香炉的螭龙嘴周围,垂眸道:“天色晚了,本宫想沐浴,你去准备汤浴。”
“娘娘可去浴池沐浴。”老嬷嬷恭敬却冷淡的说道。
慕容娇娇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本宫喜欢在寝殿里。”
那老嬷嬷眉宇动了一下,虽然脸上有着不悦,却也不能违背,转身便出去准备汤浴了。
不多时,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宫人忙着布置屏风,一切安顿之后,那两名年纪最大的老嬷嬷留了下来,说是要伺候慕容娇娇沐浴。
慕容娇娇眼底划过一丝阴沉,也不说什么,起身张开双臂,让她们服侍更衣。
那两名老嬷嬷立刻上前,伸手将慕容娇娇沉重的外袍褪下,将发髻上的十二根凤头金簪取下,慢慢梳理一头乌黑的长发。
慕容娇娇看着镜中的那两个老嬷嬷,眼底突然划过一丝锐光,她突然甩开那两名老嬷嬷,抬手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冷声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那两名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之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凶悍的表情,其中一人上前,大力的扣住慕容娇娇纤弱的双肩,将她按坐在梳妆台上,冷笑道:“皇后娘娘,老奴是来伺候您沐浴安寝的,岂能您说退下,就退下呢?”
慕容娇娇凤眼微眯,蓦地瞪向那老嬷嬷,却见那嬷嬷脸上没有半点惶恐,反之是仗势欺人的冷笑,她眼底杀机迸现,她刚才不过是小试牛刀,想试探一下这些人来的真正目的,却没有想到她们当真敢对当朝皇后如此不恭敬,看来,南宫浩风杀她的决心已定。
“放肆”慕容娇娇喝道。
另一名老嬷嬷也面带冷笑,她挑动着眉毛靠近她,声音森森的,就如同地狱传来的罗刹:“放肆?皇后娘娘,您还以为您还是当朝的皇后吗?老奴告诉你,皇上派我们来,就是要好好‘服侍’娘娘的,您最好还如以往一般乖顺温婉,否则可别怪老奴们不客气。”
慕容娇娇冷笑,好,很好,南宫浩风这一招过河拆桥是在是绝妙,他并不明目张胆的杀她,而是用这种囚禁虐杀的办法慢慢的将她折磨致死,到时候也只要一道圣旨昭告天下,说她暴毙便可了事。
好一个兵不血刃,慕容娇娇眯了眯双眼,心底怒气升腾,她猛地扣住那名老嬷嬷的手腕,在她二人还没有反应回神之际,一个跃起翻身就已快捷轻盈的摆脱了限制,用两个老不休就像取她性命?南宫浩风未免太小看了她了。
那两个老嬷嬷殷慕容娇娇的轻易逃脱而怔住了,她们相互看了一眼,面色带着惊骇的看着已经站在水桶旁的少女,苍老的脸陡然狰狞的道:“看不出来皇后娘娘还有两下子,娘娘,您若听话,老奴可以让您少受一些罪,但您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奴不客气了。”
说罢,那两个老妖婆便冲上前扑过来,慕容娇娇冷笑一声,她轻盈闪过过了她们的无爪牙,拽起幔帐飞上了宫檐,但为防惊动潜伏四周的杀手,她以最快的速度扑向那两个没抓住她,而扑倒交叠趴在地上的老嬷嬷,将她们提起,哗的一声扔进了水桶中。
现在,她们应该知道,她为何一定要在寝殿里沐浴的原因了,慕容娇娇眼底杀过一丝寒意,看着她们二人臃肿的身躯在水桶中挤压扑腾,将水渐得到处都是,红唇勾起笑意。
突然,屋檐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慕容娇娇秀眉一挑,知道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四下潜伏的人,她立刻扯起床榻上的单被,挥手劈掌,将那两个老妖婆打昏,然后用单被封在上面,似乎只为罩住热气所用。
慕容娇娇侧耳听着宫檐上的动静,随之瓦片发出轻微细响之时,抬手劈风,熄灭了莲花交叠的灯烛上的几支火光,随后素手簌的一声扯下纤腰上的缎带,慢慢的退下了身上单薄的衣物,细嫩雪白的香肩随着衣物飘落之时露出。
宫殿内,烛光昏暗,隐隐约约,慕容娇娇慢慢的退着衣裳,当她脱到最后几件之时,只闻宫檐上又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咔擦一声,将琉璃金瓦覆盖上了。
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慕容娇娇将衣裳又抖回了肩上,她冷瞥了一眼水桶,也不管那两个老妖婆的死活,慢慢的走到灯烛前,吹熄了蜡烛,随后披了一件黑色斗篷,慢慢的推开雕刻着金色菱花的窗格,一跃而出。
凤仪宫四周都已经布遍了人手,但也许是因为南宫浩风对玥宜君身上亲手布置的小花园有着特殊的感情,不想那里沾染血腥之气,所以只在梨花苑的外围布置了重重把手,里面却很是平静。
慕容娇娇潜伏在暗处,从寝殿直奔梨花苑,梨花苑四周看守的也只是一些普通士兵,警惕性不高,她轻易的穿过了,随从后小花园的火凤凰树旁的围墙上翻出了凤仪宫。
整整一天一夜,慕容娇娇呼吸着深夜寒凉的气息,望着头顶上的星斗,突然有种重见天日的错觉,今夜是四月十五,月亮分外的圆满,幽幽的照耀在巍巍森森的皇宫之中,细碎的银光透过御花园周遭的花草树木,点点落在地上,如同破碎的精美瓷器,太液池的湖水粼粼的波动,伴随着清风荡漾。
一路抹黑前行,慕容娇娇的身影在月色就如同一只窜的墨狐,那黑色斗篷在风中簌簌的飞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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