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顿时安静了,纳兰鸿飞也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太后竟然出现在朝堂上,不过,也许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慕容娇娇一手设计的局,他们都是局中的人。
“臣相大人,您还有什么话可说?”慕容娇娇目光幽冷,声音脆厉,震动在朝堂之上。
“你们,你们串通起来……”纳兰鸿飞突然说道,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太后打断:“放肆,哀家是大周的皇太后,岂有污蔑你的道理,莫非,臣相曾经做过对不住哀家的事情,所以今日觉得心虚,才会如此以为?”
精彩,真是精彩,慕容娇娇冷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时隔二十五年,新仇旧怨在这金銮殿上发生,如今也在金銮殿上结束,风水轮转,报应不爽,或许,就是这个意义,纳兰鸿飞死也没有想到当初他阻拦了皇太后凤临天下的美梦,今日却反遭报复。
“你,你……”纳兰鸿飞理屈词穷,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气得面色发青,突然噗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下坠。
“臣相,臣相大人……”纳兰鸿飞身边的几个大臣纷纷扑上前去,但纳兰鸿飞却在倒下去之前猛地揪住了其中一人的衣襟,咧开嘴,即便牙齿而是血腥,依旧吼道:“诬陷,他们诬陷我……”
慕容娇娇眯起双眼,皇太后也怔住,不知道纳兰鸿飞究竟还想搞什么鬼,而南宫辰轩则喝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谋逆奸臣拖下去。”
“是”那些侍卫立刻架起纳兰鸿飞就往外面拖,顿时,那些拥护他的大臣们都慌了,但就在纳兰鸿飞被人拖到金銮殿高耸的门槛之时,殿内,那些大臣之中,突然有两名大臣跪在了地上,高呼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臣相冤枉啊……”
“冤枉?莫非你们知道内情?”慕容娇娇呵斥了一句。瞬间,那两名大臣不敢再言,只能全身抖如筛康般的磕头在地。
纳兰鸿飞终是被拖了下去,此时,整个大殿上气氛分外诡异,因为皇太后倨傲的站着,她面带冷笑,目光沉凝,突然大声道:“皇后,我们既然已经处理完了纳兰鸿飞这个奸臣的事情,是否,也该将哀家和你之间的事情好好处理一番了?”
慕容娇娇目光微沉,她早知道皇太后即便中计,为她除掉纳兰鸿飞这个老贼,也会趁机刁难她,于是也摆出一副迎战的口吻:“本宫和皇太后之间,也有事情要处理吗?”
“自然”皇太后陡然眯起双眼,随即大声道:“诸位大臣,你们听哀家一言,皇上的确是被贤贵妃所害,但是,这其中有纳兰鸿飞这个奸臣的唆使,却也有皇后的故意纵容,皇后是故意要皇上阳损过度,想预谋篡位。”
皇太后的声音如天空响雷一般,轰隆隆的炸在大殿之上,惊得众人又在反应不及之中瞪大了眼睛,错愕不已,抽气也此起彼落。南宫辰轩的手猛的握成拳头,起身喝道:“放肆,皇太后,你竟敢当朝污蔑本太子的母后,你该当何罪?”
情势逆转的太快,众人都昏花了,就连庞将军都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只能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人群中,玥居正早就已经青黑了一张脸,只能跟着众人一起慌乱无措。
“哀家污蔑她?”皇太后带着金护甲的手指朝七重幔帐前一指,尖锐的光芒闪烁,几乎刺伤了人的眼目,她厉声道:“皇后,你别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可以瞒天过海,哀家都已经打听过了,你暗中指使慧德妃、韩昭仪前前去怂恿贤贵妃,让她以为皇帝无事,所以前来长乐宫挑衅哀家的威严,还有,你明知后宫嫔妃与皇上身边的侍卫和太监私相授受,甚至不惜与之私通来贿赂求得侍寝机会,但是你却无动于衷,竟让后宫嫔妃就这般胡来。”
目光娇娇目光陡然一沉,她蓦地站起身,那绣着金丝团凤的长袍在案几前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早就想过,这般大的动静,就算刘公公再有掩饰能力,也会露出蛛丝马迹,果然不假,没想到皇太后今日竟然能拿这个作为把柄要挟她。
只是可惜,她猜错了,就算此刻抖出她平日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没有用了。皇太后这般蛮横,是因为她还以为朝廷上有一半的官员拥护她,岂知,这些人早已暗中倒戈,不再听从她的命令。
南宫辰轩的身子也是一怔,他猛的回头看了一眼站起身的慕容娇娇,英气的眉宇紧拢,随之冷硬着一张俊俏的脸,道:“依本太子看,皇太后是病了,所以说话有些糊涂,;来人,请皇太后回后宫休息。”
皇太后冷笑,她睥睨太子,道:“依哀家看,太子是糊涂了吧,竟然连自己竟然有一个这样不堪的母后都不知道,哀家一直都以为,子承母教,母亲是不入流的东西,儿子自然没有资格成为大周的储君,更何况,主少国疑”
南宫辰轩双目陡然猩红,面露狰狞之色,可见是恼怒了。慕容娇娇知道南宫辰轩暴戾的性子,她立刻掀开幔帐,上前阻止:“太子,坐下。”
慕容娇娇突然踏出幔帐,娇厉的声音震得众人心头一窒,南宫辰轩咬紧牙齿,几乎已经做出了要冲上前掐死皇太后的架势,但在听到慕容娇娇的话时,却身子一僵,立刻停住了动作。
皇太后略有些惊诧,也许是没有想到太子竟然这般听慕容娇娇的话,她冷笑道:“皇后,你可还有分辨?若没有,哼,就别怪哀家不客气了。”
“不客气?”慕容娇娇秀眉一挑,居高临下的凝视皇太后,冷冷的笑道:“皇太后以为你的片面之词就能诬陷本宫吗?”
“皇后是想要证人?”皇太后冷笑出声,随后指着她脚下那两个纳兰鸿飞的幕僚,对他们道:“你们不是想救纳兰臣相吗?就将你们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告诉这满朝的官员,皇后如何用你们女儿与侍卫私通的事情威胁你们的,快说。”
慕容娇娇目光闪过一丝阴沉,而那两名官员则是对视一眼,似有踌躇,随后立刻将自己的女儿不贞,与凌霄殿侍卫私通以求能够得到圣宠眷顾,却不幸珠胎暗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满朝文武无不惊诧。
“小女有孕之后,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去太医院求安太医,熟知安太医不肯给红花落胎,后来,不知为何,太子妃娘娘突然知道了这件事,便要挟小女,要小女书信给老臣,让老臣不得再帮着纳兰鸿飞,否则就将此事抖露出来,让老臣一家株连,后来卢大人又来劝说老臣,恩威并施,所以,所以老臣实在无法啊……”那两名官员老泪纵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着事情经过。
皇太后得意的笑了,她阴毒的嘴脸带着几分张狂:“皇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身为六宫之首,如此性德是在令人不耻,诸位大臣,太子有这样的母后教导,实不能成为未来储君,依哀家看,还是废黜他的太子之位较为妥当。”
可是,大殿内却没有一个人说话,静悄悄,那些大臣就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被认为是与皇太后同党一般,个个都匍匐着脑袋,恨不得都将脸贴在猩红的地毯上。
皇太后见无人应声,有些错愕,她张望前后,甩起华袍衣袖,道:“你们都耳朵聋了吗?没听见吗?啊?”
“他们都听见了,他们不出声,是因为觉得皇太后简直愚昧至极,太后娘娘,本宫数月前就已经不再统辖六宫,所以,整顿后宫风气的人应该是皇太后您自己呀,如今,后宫出了这等不知廉耻之事,您怎么能怪到本宫头上呢?”慕容娇娇笑起来,那笑,美丽潋滟,与她身上的鸾红凤袍一般绚丽夺目,但却刺的皇太后几个踉跄。
“你……”皇太后的手都颤抖了,这不仅是因为慕容娇娇的话,也是因为她平时收拢的大臣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她有些慌张,但嘴巴依旧强硬:“你,你,好一个强词夺理,但就算这件事是哀家的疏忽,但太子妃威胁朝臣,这件事你别想脱掉干系。”
慕容娇娇冷笑出声,她目光倨傲的看着皇太后,冷冷的道:“是吗?李大人,刘大人,你们刚才说,是谁威胁你们的女儿?”
“是,是太子妃娘娘”李刘二人有些颤抖的回答。
慕容娇娇目光陡寒,她立刻喝道:“来人,将卢大人请到刑部去。”
宫殿外,立刻涌进了三无名侍卫,在卢大人错愕得还来不及分辨之时,就被人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皇太后和那两名大臣都怔住了,但慕容娇娇却瞥向太子,厉声道:“太子,跪下。”
南宫辰轩眼底一沉,但随之会意的起身,踏步走下石阶,叩拜在地:“儿臣听从母后发落。”
皇太后彻底傻了眼,她呆在原地不能动弹,而慕容娇娇则慢慢的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冷森森的道:“太子妃卢氏不尊妇德,擅自主张,扰乱后宫,欲与其父蓄谋威胁官员,掌控朝政,今日,立刻废黜太子妃之位,押入暴室听候发落”
皇太后心下一骇,颓然后退,依靠在了大殿内的红漆石柱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她没有想到慕容娇娇竟然将这么大的事情就这般推给太子妃父子,而且如此干净利落,就似早就已经蓄谋好了一般,而她,只不过是推动了这一结果而已。
太子面无表情,他冷冷的道:“儿臣遵旨。”说罢,他的薄唇忽而溢出了一抹森冷的笑意,在磕头领旨之前,竟朝慕容娇娇看了一眼,似乎在期待什么,可是在看到慕容娇娇那高高在上的美丽容颜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冷漠之时,似乎又有些失望,但随后,他重重的磕在地上。
这一声响,掩盖了他之前的所有表情,众人都以为这是太子痛彻心扉的表现,毕竟,太子与太子妃才成婚不久。
慕容娇娇眯起眼睛,太子刚才的那一抹挑衅她岂会没看见,素手微微握起,慕容娇娇又喝道:“太子妃失德,将其父亲革去官职,家族中凡有品级者,一律革除。至于太子你……”,慕容娇娇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太子管教无方,纵容太子妃扰乱视听纲常,罚密室面壁三日,三日后将悔过书呈交给皇上。”
说罢,慕容娇娇闭上了双眼,转身拖沓着鸾红色的长袍,隐身与七重幔帐之后,但,在隔绝了那咄咄逼人的朝堂中诸多人的目光之时,慕容娇娇却身子陡然一颤,几乎摔倒,她抬手握住一旁的赤金螭龙扶手,稳住了身子,但是心头却一阵暖,一阵寒,还伴随着轻微的疼痛。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慕容娇娇在这一刻,几乎以为这一切都是天意。否则,为何皇太后突然会提及此事,那两名大臣又突然在朝堂上供出自己爱女的不贞之事?如果这些不发生,她就不会如南宫辰轩的意处理太子妃,可是一切却超出了她的预想,却正如南宫辰轩所想要的那般如此发生……
慕容娇娇素手几乎在扶手上磕出了血,她闭上双眼,却还是挺立得笔直,然后一步一步,稳重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端坐下来。
南宫辰轩的应答声,慕容娇娇丝毫没有听见,但当她回神之时,南宫辰轩已经坐在了那把龙椅之上,和刚才的那两名官员也被拖了出去,皇太后瘫软在地,满朝文武正在高呼万岁,请求太子登基……
慕容娇娇浑浑噩噩的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置身梦魇之中,她起身,想离开,可大殿之外突然闯进了一抹月白色人影,那人手持宝剑冲了进来,声音严厉的喝道:“不准动我的母后……”
慕容娇娇顿时被震醒了,她猛然抬头,却隔着幔帐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不熟悉的俊容,只见男人手中宝剑闪着寒光,健步如飞的跃进大殿,落在了皇太后的身前。
南宫浩玄……慕容娇娇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南宫辰轩突然站了起来,他似有些惊慌的叫道:“母后,景亲王要杀儿臣。”
慕容娇娇目光一凛,也许是出自保护南宫辰轩的本能反应,所以她不假思索就挥起素手,扯下了身前的幔帐和珠帘,瞬间,那其中幔帐嘶的一声生生断裂,珠翠滚落满地,伴随着清脆的生硬滚落下台阶,而慕容娇娇已以众人看不清的速度挡在了南宫辰轩的身前。
这样的响动震动了所有人,众人都惊骇的抬头看着,而慕容娇娇也与南宫浩玄四目相对。一瞬间,空气凝滞了,万物全无,只剩一片空白……
慕容娇娇呆住,而南宫浩玄则是陡然吐了一口鲜血,随之昏厥在地。
“啊……”伴随着景亲王摇摇欲坠的身子的皇太后惊恐凄厉的喊叫,一切,都结束了……
……
一场惊心动魄的早朝之后,满朝文武之中,所有的异己都已经被铲除了,冷寂的大殿上,除了血腥的气息,只留下高呼万岁、千岁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南宫辰轩赢了,他赢得了天下,从今日起,他即便没有继位,却已经是大周国的皇帝,而她,在南宫浩玄吐出那口鲜血之时,就注定与前尘过往都彻底断绝了关系,而太后,也在那一滩血迹中失了自己整整筹谋了二十五的帝王梦。
一切都结束了,就如这天,黑暗已经消散,红日东升。
一切都结束了,就如此刻身披鸾红凤袍的自己,在金銮殿上与南宫浩玄相见的那一刻起,千鹤湖的清风、御花园的幽香,以及那片片飘零满地的珍珠梅,这段记忆,都顷刻间支离破碎,再也不能拼凑齐全。
回到凤仪宫,东方已斜射出晨曦的红光,笼罩着整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切如昨,只是这皇城已经变更了主子。
慕容娇娇披着华袍,站在寝殿的窗前,在那清风吹拂到身上之时,突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静静的站着,直到安太医急促的脚步打破了这片宁静才回过神。
“回禀皇后娘娘,一切安妥,皇上再过两个时辰便会醒来,只是这一次,只怕是皇上最后一次醒来了”安太医的声音平静无波,透着淡泊,却也十分谨慎。
慕容娇娇垂下眼睑,目光无意中触及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铃兰花,她眉心微黜,随之抬起手生生的将它扯断,顿时,鸾红色的凤袍之下,落了一层白雪似的花瓣,幽香阵阵如鼻。安太医怔了怔,目光飞快的从哪些花瓣上扫过,随之头低得更低,不敢说一句话。
今日金銮大殿上,她赢得漂亮,她至此耳边还回荡着皇太后最后那凄厉的笑声,她说:“妖后,哀家败了,哀家最终还是败给了你,哈哈哈……但是,哀家不会就此罢休,哀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赢了,但是促成这一结果的却不是她一个人,慕容娇娇看着掌心散落的鲜嫩花瓣,玉手紧紧的握住,顿时那些花变成的香气粘在手心,但花朵却被碾碎了。
她终于明白了南宫辰轩为何那般自信,原来,他早就已经暗中设计好了一切,他故意将后宫嫔妃与侍卫私通而怀有身孕的事情告知皇太后,而让皇太后找到了契机逼迫那两个大臣在大殿之上说出这些,然后再让她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将卢氏拖出去成为替死鬼。
但这还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的是他明知皇太后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故意暗中吩咐人去长乐宫告诉南宫浩玄,于是,便有了南宫浩玄为了救母,持剑跃入大殿的那一幕,他故意在这场戏的最后落幕时,将了她一军,在南宫浩玄面前拆穿了她的身份,也堵上了她所有的后路。
一箭双雕,南宫辰轩这一局设的完美无缺,甚至高出了她安排的一切。原来,在这场赌局之中,她也是被人局中的棋子,任人摆布。
慕容娇娇闭上了双眼,她慢慢的摊开掌心,株株铃兰花从手里掉落,她心冷的发疼,亦觉得麻木。
皇太后一直觉得是她赢了她,却不知道,这场局中局,最后的赢家并不是她,而是南宫辰轩。
红唇抿起一抹冷笑,慕容娇娇的眼眶中几乎凝起了氤氲,突然觉得哀伤,却又流不出眼泪。因为,她没有流泪的理由,可是心里的疼痛和寒凉却让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情绪,以至于她竟如一个少女一般不知所措,只能杵在窗前发呆。
不知道究竟过了许久,直到窗外的花瓣飞砸进来,偏偏打在安太医跪着纹丝不动的身体上时,慕容娇娇才想起有这个人的存在,她目光渐渐的淡漠,几乎通透似冰魄,随之,幽幽的声音才传来:“下去吧,皇上醒了之后,本宫去见他最后一面。”
“是”安太医应答,随之退出了寝殿。
慕容娇娇微微抬起双眸,幽沉的看着窗外的夏日风光,但映在眼中,却如冰封的世界一般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