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爷三十余年,这会儿等到太子登基,顾公公头一回担心,大半辈子宫中历练,伺候起新帝,恐怕远远不够用。至少比起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心腹之人,他在许多事儿上,不及田福山来得熟稔。
好在他能混到御前总管这位置,自然也是个机灵人儿。像是如今,殿内那位绝不该出现在此的主子,顾长德便是再震惊,也绝不会向旁人吐露半个字儿。
“累了?”见小女人坐在底下耷拉着脑袋,身子歪歪斜斜靠在扶手上,宗政霖转身看了看更漏。亥时过半,难怪她困觉。
“唔。”抬手揉了揉眼睛,一身小太监装扮的女人,被御书房里骤然发出的声响唤醒。“您忙活完政事儿了?”人还有些迷糊,扭扭脖子缓缓来到他跟前。
顾长德余光瞥见那位直冲冲向着皇上走去,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没得宣召擅自近身,这可是大大坏了规矩。
就势将她揽在怀里放腿上坐下,宗政霖取过一旁披风替她搭在身上。“坐着累便去里边儿歇会儿。还有两份奏折,许是要一刻钟多些。”
还要一刻钟?坐惯他怀里,再是懒得动弹。将就一下也就是了。
探手环住他腰身,自个儿寻了个舒服姿势,下巴搁他肩头,慕夕瑶糯糯埋怨。
“皇上您这身龙袍,瞧着威风八面,人也显得好看。就是真要靠在上头打盹,臣妾下巴被膈得慌。”越说声气儿越弱,分明犯困,却赖在他身上不肯挪地儿。
倒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轻拍她背心,男人目光落在御案上摊开的奏折上,握笔的手沉稳有力,挥墨朱批,笔力遒劲。
顾长德听得皇上传唤,赶忙紧着步子跨步入内。微微抬起的目光一触及御案后那双人影,顾公公心下一跳,面上分毫不显。
早前就听说这位主子是个顶顶得宠的,如今新帝登基,甫一分封便是贵妃。这还不止,能在伴驾之时也能独自撇下帝王睡得香甜……这位胆子不小。规矩嘛,既是皇上不追究,他这等做奴才的,哪里还敢乱说话。
“皇上?”
“起驾回宫。”自继承帝位,宗政霖大权在握,前朝政事一言九鼎,威仪甚重。“明早去太后宫中传话,早朝过后,朕携贵妃一道过去常宁宫请安。”
“是,奴才遵旨。”赶紧招呼小太监跟上伺候,掌灯前头引路。直到皇帝抱着贵妃登上御辇,隔着明黄色软帐,顾长德方与紧随以后的田福山悄然对视一眼,两人俱是大气不敢出,稍稍落后两步,左右跟着往羲和殿行去。
贵妃娘娘在西宫太后处几次三番受了冷遇,从未在皇上跟前抱怨过。这是有人暗中透了消息给皇上知晓?
顾长德暗自感慨。先帝爷对后宫虽也有过整治,到底不及当今暗中布置来得周全。也是,先帝在位时,除开对周皇后格外敬重些,似无十分宠爱之人。后宫之中大半时候都是皇贵妃代为做主。
而这位爷,却是毫不遮掩,处处显出对贵妃娘娘疼宠有加。这般看重,自然一开始对后宫便加强了掌控。
今后在各宫主子跟前,不该收下的赏银,还是莫要作想的好。
明日皇上早朝过后携贵妃一道请安,比起皇后娘娘及后宫诸位主子,却是足足迟上大半时辰。这事情,西宫那位,怕是又不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