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里耐冬花开得喜人。慕夕瑶身边有赵嬷嬷侍奉,高嬷嬷跟在贵妃娘娘暖轿后头,一行人经通惠门,朝着后面万芳台行去。
眼见轻纱垂帐后气度雍容,身姿曼妙的身影,高嬷嬷心里有些拿捏不准。今日这一步,倒是走得可对?
待得在园子里逛上一圈儿,顺着廊道进了湖心亭,慕夕瑶解开披风,接过蕙兰递上的木匣子。指尖将匣子里的饵食稍作碾磨,轻轻一扬手,便见原本还平静的水面波澜乍起,几尾奉先鱼争先恐后浮出水面。
屏退众人,独留下高嬷嬷一人说话。
“嬷嬷不用忧心。未央郡主必入不得当今后宫。”未央身世是否不光彩,慕夕瑶毫不在意。可那女人企图心太强,搁哪儿都是个麻烦。这点招来她不喜。
“嬷嬷心中所愿,”眉眼一抬,慕妖女嘴角轻轻勾起,“本宫应了。”
“娘娘,您是说……”心跳骤然急促,自从进了毓秀宫当差便端着张脸的老嬷嬷,这时竟激动得面色泛红,嘴唇微微颤抖。
“你那在宫外被老祖宗‘照拂’的一家子,本宫会替你照料妥当。至于嬷嬷,便委屈些再跟着本宫操劳些时日,末了在宫中荣养可好?”
面色一变,高嬷嬷再想不到这位心里打的是这算盘。嘴里有些犯苦,垂在身前交握的双手,手心已是汗湿。
“娘娘……”喉咙有些艰涩,却不知如何能求得这位额外开恩。
深深睨她一眼,慕夕瑶半转过身,凭栏远望,声调慵懒。“嬷嬷今日何以专程寻上本宫揭破宫闱秘事,莫不是以为本宫好糊弄,能由着你当枪使?”
再不敢在这位面前耍心机,高嬷嬷背脊发凉,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
“当年六殿下遇刺牵扯出的诸多辛秘,后宫之中,也只嬷嬷一人知根知底。怕是先帝身边顾公公都不及嬷嬷知晓详尽。”
“这桩丑事嬷嬷自是不敢与太后细说。您去两宫处,恐怕也只能提一提先帝下旨送走郡主,长公主却擅自将人带回已是不妥。本宫说得可对?”
一路走来,慕夕瑶脑子可是丝毫不曾停歇。事情虽超出她预想,到底经不起前后推敲。这么一联想,哪里还不明白这宫里老人也不是个心思简单,十成十呆板木纳人。
“不能在两宫太后跟前揭破这世上还有女人能令先帝爷蒙羞,自然也没胆子面见圣上。”
宗政霖何等性情,这宫里无人不清楚。那男人骄傲至此,哪里容得世上还有人知晓先帝爷被人戴了绿帽子,且还是同族亲王的侧妃?如此荒唐事,皇族威严何存。
便是因着此故,后宫之中,高嬷嬷能寻上的,也就只她这个“独占圣宠”,旁人眼中绝不甘愿叫人分了宠爱的贵妃娘娘尚且能够试上一试。
至于皇后,无宠之人,根本在建安帝跟前说不上话,寻她何用。
俯身重重叩首,高嬷嬷心下冰凉。都说贵妃不好招惹,如今方知这位哪里是脾气不好招惹不得,分明是心计过人,半点儿欺瞒不过去的。
“还请贵主子恕罪,老奴并非心存歹意,只是为着遵循老祖宗跟前立誓,无奈之下方才,才……”额头密密出了层细汗,话音颇有些不稳。
挥了挥手,叫高嬷嬷始料未及的,却是这位全然无心于此事上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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