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的队伍之中,只不过依旧离长生很远,女婿是不需要为岳父送葬的,那是儿子的权力,他的妻子有特权,但他不会有,他只能作为臣子前来送葬,站在勋贵的行列之中,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悲伤,而无能为力。
……
皇陵的地宫大门终于落下了,而此时,这座地宫完完全全只是裕明帝,如今的仁宗皇帝的安眠之地,一并长眠于此的还有他的结发之妻元襄皇后。
“记住,这座地宫永无开启之日。”
秦靖回道:“放心。”
送葬的队伍将在皇陵停留一晚,第二天将会启程回京,然后将仁宗皇帝的牌位供奉至太庙,整个丧仪便完成了。
接下来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了。
比起折磨人却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丧事,众人更加期待接下来的登基大典。
进入四月,雨便没有停过,细细绵绵地飘着。
山腰上的陵墓还是安静地伫立着,丝毫看不出当初暴乱的痕迹,周边的树木在春雨的滋润之下翠绿茂密,地上的青草冒出了尖尖儿,一片生机勃勃。
而呆在这里的人,却偏偏没了生机。
“贵妃娘娘告诉我,他跟她说过,他不会来惊扰你的安眠,他会作为大周的皇帝葬入大周的皇陵。”长生轻声道,“不过除了这个原因,我想还有另一个,他心中的愧疚始终没有散去,即便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你来接他了,我想你会原谅他,不,应该说是从未怪过他,哪里来的原谅?只是既然他说了不想来打扰你,那便不打扰吧,也不过是两句腐朽的尸首罢了,葬哪里不是葬?只要你们在一起便好。”
细雨仍旧飘落着。
长生在雨中笑着,突然间有些羡慕,“若是当年你们没有做出那般牺牲,不知道现在会如何?还会有这般至死不渝的感情吗?”
“会的。”
长生没有回头,不过也知道是谁来了。
萧惟上前,缓缓地将她搂入怀中,“会的。”
长生放松了身子,舒适地靠在了他的怀中,“嗯,我也相信他们会的。”
“累了?”
“有些吧。”长生道。
萧惟继续道:“那我们回去吧。”
“萧惟。”长生道。
“嗯?”
“我会在这里为先帝守灵三年。”长生开口道,声音有些艰涩,“你回泷州。”
萧惟抱着她的手一紧,不过也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能问为什么吗?”
“父亲去世了,作为女儿守孝不是应该的吗?”长生反问。
“是应该。”萧惟声音沙哑了起来,“只是……”
“不需要三年吗?”
“嗯。”
“如果我坚持呢?”长生继续道。
萧惟道:“没有解释?”
“需要吗?”
萧惟抱紧了她,“不需要,不过长生,我怕三年之后你会……”
“忘了你?”
“嗯。”
长生笑了,“你萧大人什么时候这般没有自信了?”
“不是没有自信,是怕了,长生,是怕了。”萧惟道,“这种绝望希望希望绝望的时候太多了,我怕了。”
长生沉默。
“我知道你难过。”萧惟道,“所以你让我出宫,我出了,只是三年……长生,父皇也不会希望你……”
“那就当你那晚上伤了我的处罚吧。”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浑身一震,“我……”
“跟你开玩笑的。”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转过身来抬手抚着他的脸,“萧惟,就当我任性,当我任性一回,好吗?”
萧惟抿唇不语。
长生也没有说话,只是她知道,他会答应了,最后也会答应的,一如从前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站在她这一边都会支持她一般。
“不许忘了我!”
“我的记性便这般糟糕吗?”
萧惟紧紧地抱着她,若是可以,他更想做的是狠狠地吻着她,只是不行啊,她才失去了父亲,还在母亲的坟前,三年,三年而已,三年很快便会过去的!
这对谁都好不是吗?
他可以有三年的时间在军中建功立业,为她建起一个安全的壁垒,亦可以接着这三年的时间让先帝的苦心真真正正地落到实处!
这对她亦有好处!
对谁都是有好处的!
“三年之后,给我生个儿子!”三年之后她二十岁了,不大不小,正好生孩子!他不贪心,就要一个,一个就够了!
“那要是生不出儿子怎么办?”长生笑了。
萧惟咬牙,就跟人家说他不行似得吗,“一定可以生的出来!”
“那要是女儿呢?”长生嬉笑道,“你便不要啊?”
“要!”萧惟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要!”
长生揽着他的腰,“好啊,我在这里等你来接我,到时候我给你生孩子,能生多少就生多少,儿子女儿都要。”
“好。”
……
长生公主不见了一个时辰,皇陵便乱了一个时辰,后来她回来了,燕王阴沉的脸方才好了起来,不过也没有追问什么,就是说了一句回来就好,便过去了。
也应该过去才是,只是长生公主却不消停。
“不行!”燕王想也没想地拒绝。
长生神色平静,“为何不行?难不成就是因为我嫁人了,便连给父皇守陵的资格也没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秦靖却语窒了一般。
长生正色道:“你应该很清楚我留在皇陵对谁都好,就算我亲手交出了遗诏,可想找我麻烦的人还是会找,你先别急,我不是说你会秋后算账什么的,只是,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很多事情便都身不由己了,正如先帝当年一般,所以,我留在京城没有好处。”
“那你可以……”
“萧惟虽说只是水师副总兵,如今的水师也没有多大的体面,但你觉得他们,甚至是你的岳父大人会放心我跟着一个武将远离京城?他们便不担心我在那里当土皇帝?”
“四皇妹!”
“我想留在这里,好好地陪陪父皇。”长生继续道,“这般多年来,我能够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怕是能数的出来,而失去了这个机会,往后陛下怕是更加不会愿意我来这里吧?”
“你随时……”
“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长生笑道。
秦靖绷紧了脸。
“反正我明天是不会回去的。”长生没有继续解释什么,“七皇兄若是觉得对不起我或者想要补偿什么的,便让我那傻乎乎的夫君回泷州水师去,他那脑子可玩不够您那帮大臣,我不在他若是待在京城,怕是不久我便要当寡妇了。”
“我答应就是了!”秦靖忙道,“但是你记住,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四皇妹,我也不会让父皇在天之灵不安!”
“嗯,记住了。”长生淡淡道,显然不以为然。
秦靖如何看不出来?“我绝不会……”
“你要是不想辜负父皇,便好好地当这个皇帝,不管你是如何登上皇位的,既然坐上去了,便好好地尽皇帝的责任,父皇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不过,好皇帝应该算的上的,即便你做不到青出于蓝,总不能比他差。”说完,便呵呵地笑了笑,“瞧我说什么了?本公主区区一个小女子,管这般多做什么?好了,我累了,七皇兄若是没事的话,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秦靖看了看她,“好。”随后,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便又停下来,转过身,“四皇妹,我们永远都是兄妹。”
“自然。”长生笑道。
秦靖走了。
第二天,众人回程,而长生公主要留在皇陵守陵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不少人错愕,也不少人暗自欣喜,也有人暗道长生公主总算是识趣,知道自己待在京城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留下皇陵。
秦阳也是吃惊,说话更没客气,“你胆子就这般小?连京城也不敢回了?”
“父皇看着呢。”长生道。
秦阳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既然是守陵便要有守陵的样子,可别在这里夜夜笙歌!不然就算秦靖饶了你我也不会轻饶你!”
长生斜着眼睛看着他,就跟看白痴一般。
秦阳觉得自己真的是白痴,居然担心她转成跑来受这一顿气,这死丫头即便父皇不在了也只有她算计欺负别人的份!“将那臭小子丢在外边,小心他给你戴绿帽子!”
“八皇兄还是努力努力当父亲吧。”
秦阳直接甩袖走了。
浩浩荡荡的大部队离开了,皇陵安静了下来,不久,京城传来消息,新帝登基的日子定了,不过这消息也不比上萧惟离京返回泷州的消息。
长生端着茶盏,没有喝,只是端详着杯上的繁复花纹,面容虽仍是平静却多了一股凛然之气,“派人暗中护送,如有人对他不利,杀无赦。”
“是。”凌光冷肃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