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卢纲心里有什么不愿意再被提及的话,那便是当年儿子的惨死!
现在不但被重新提及了,甚至还将他心里最怕面对的秘密也一并揪了出来,他如何还能够再冷静?
只是,又能如何?
他能将眼前这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不堪挖出来,尽情地羞辱他的人怎么样?
他什么也做不到,甚至连将他给轰出去也做不到!
因为他还需要他来结束眼前的这场荒唐!
“你既已被萧氏逐出宗族,那卢氏跟萧氏之间的恩怨便与你没有关系,你更无权过问插手!”卢纲一字一字地道,“但是,眼下这事,你管不管?!”
“自然管!”萧惟道,相对于卢纲的暴戾,他的神色平和许多,不过笑容中也渗出了冷厉,“长生公主是我萧惟的妻子,她所做的一切都由我萧惟负责!”
“负责?”卢纲嗤笑,“你想如何负责?又能如何负责?”
“那就要看在卢家主的心里,卢氏的传承重要还是这些活生生的人重要了。”萧惟道,多年沙场浴血而来的煞气萦绕在周身,“卢氏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臣服,要么消失!”
“臣服了,同样是消失!”卢纲冷笑,“身为萧家嫡长孙的你,不会不知道家族的传承对于我们来说多重要!断了这份传承,这世上便再我卢氏一族!人活着又如何?不过是苟活罢了!士族的高高在上早已经渗入了每一个卢氏子弟的骨血里,失去了这些,他们如何能承受的住?!我卢纲的确不是一个好家主,但是,我绝不做这卢氏的千古罪人!”
“为了你不做这千古罪人,便让卢氏继续这样腐朽衰败下去?”萧惟看着他,没有讥讽也没有动怒,“卢叔,你很清楚卢氏已然病入膏肓,继续这样下去,整个卢氏一族将会分崩离析,那时候你所说的士族传承便能够继续?你所说的高高在上还能继续保持?还是你认为在这分崩离析之下,卢氏的族人能够自己谋一条好出路?!你是卢氏的家主,你该做的不是想着自己将来会不会成为千古罪人,而是怎么将这烂到了根里的家族……”
“为何是卢氏?”卢纲没有让他说下去,“卢氏在外要面对王氏的步步紧逼,在内要面对族人的互相掣肘,对付起来的确是更容易,可相比卢氏,萧氏不是更好吗?你是长房嫡长孙,我想你若是上门的话,萧氏很愿意将你重新记回族谱之上!”
萧惟沉了眸。
“是因为公主殿下防着你吧?她养虎为患!”卢纲冷笑。
萧惟也笑了,却满是渗人的冷意,“今日萧某前来,只是想告诉卢家主,长生公主所做的一切,我萧惟负责!卢家主不管是愿意也好想要报仇也罢,可直接冲着萧某来,但若是再对公主不利,便不要怪萧某下手无情!”
昨夜的刺客,其中一波便是来自于卢氏,或许卢纲不至于这般愚蠢,但是,既然是来自卢氏,便由卢家负责!
“另外,昨夜卢氏派去的人,权当是卢家主送来的见面礼,便算了,不过人既然送来了,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卢纲神色一变。
“若是卢家主不清楚这件事的话,不妨好好问问身边的人。”萧惟继续道,“若真是卢氏的人,那卢家主往后怕要更加管束好族人,若不是……”他勾了嘴角,“或许不许等到萧某下手,卢氏便已然不存在了。”
他说完,便起身,“告辞。”
“萧惟!”卢纲盯着他,“她要灭了士族!你们萧氏也在其中!”
“卢家主忘了萧某幼年被拐,对于所谓的士族高高在上并没有多少领会。”萧惟笑道,“更何况,我早已不是萧氏一族的人。”
卢纲盯着他,从他决绝而冷漠的眼中看的很清楚他真的没有将萧氏放在心里,当年萧氏不但将他逐出了宗族,更是彻底割裂了他对宗族的依赖跟眷恋,是他自幼被拐所以对宗族本就没有多少感情,还是萧烨做的太绝?又或许,士族子弟的血都是冷漠自私的?!
或许都有!
都有!
而不管是哪一个,都说明了一件事,萧惟跟长生公主站在了一起,而他那可笑的挑拨离间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场笑话罢了,甚至他的坚持,也都只是一场笑话!
尤其是在查清了萧惟口中所说的见面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后!
他在全副武装地应对外敌的时候,他的族人,甚至是最不该被收买的人居然最后也还是背弃了卢氏,而在他们的眼里,却是可笑的为了卢氏好!
“别忘了,你的女儿你的妹妹还在许家!”
前一刻还站在朝廷这一边,恨不得让他马上答应与朝廷合作的卢房父子最后却在背后摆了他一道,居然暗地里更王氏联系,甚至为了不知道王氏许给他们什么利益竟然将卢氏至于刺杀皇族的大罪之上!
他所坚守的,这般多年一直埋没着良知坚守的到底是什么?到底算什么?!
为了利益,连至亲之人都可以随手抛弃!
这样的族人,这样的家族,还有如何有未来?
卢纲没有对卢房父子做什么,甚至连责罚几句也没有,神色灰败,身体佝偻,脚步踉跄地走出了大堂。
卢房父子吓白了脸,就在他们被卢纲找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他们以为家主不会放过他们的,便是不会亲自对他们如何,为了卢氏也会将他们交给长生公主处置!
他们以为他们活不成了!
可是现在……
“父亲,家主这是……”
卢房咬了咬牙,“怕他做什么?!现在族里面每天都在死人,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甚至明知道是谁下手的却无动于衷,他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家主?!别担心,没事的!就算他发现了又如何?要是长生公主要找我们麻烦,我们就说是他指使的,到时候要死便一起死!”
他给了他这般一个好机会,为他拉来了朝廷,可是他却一副他背叛了家族的态度,他卢纲算什么?除了他生的好,生在了长房之外,他有什么本事坐这个家主的位子?他当了这般多年的家主,为族人带来了什么好处?!
什么也没有!
反而是他的那个好女婿处处找卢氏麻烦一副要吞了卢氏的模样!
他是背着他将女儿嫁给了许昭了,这又怎么了?只许他把女儿嫁给王氏便不许他为自己谋划谋划?!
更不要说她女儿嫁入许家之后虽然也没给卢氏带来什么好处,可却没有让卢氏带来灾难!可他卢纲的女儿呢?他那好女婿恨不得将卢氏的一切都给吞了都据为己有!
他卢纲早就不配当卢氏的家主了!
他就算跟王氏合作,甚至上了他们的当又怎么样?他总得为自己谋一条生路,难道要等着被他卢纲一个一个地送上绝路吗?!
他清高,可凭什么所有人都得陪着他死?!
“可是……”卢涛还是怕的,谁想死?不过家主现在这样子,应该是不敢将他们交出去的吧?要是交了他们出去,他也别想撇清!但是……“父亲,那妹妹那里……”
“别提那个没用的东西!”卢房冷笑,“嫁到许家这般多年,别说笼络住许昭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指望她什么?!”
卢涛听了这话,也不便不再说什么了,比起自己,已经嫁人的妹妹便算不了什么了,再说这些年来她的确没能给家里带来什么,甚至还反过来埋怨他们当初害她!
……
萧惟进了屋子便看到长生坐在了床边的罗汉床上,手撑着窗台看着外边,神情有些呆,似乎在想着什么,他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揽住了她,“在想什么?”
“想你啊。”长生转过头,顺势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怀中,“除了你我还能想什么?”
萧惟身子激灵了一下,揽着她身子的手也随之一紧,声音也哑了起来,“当然只能想我了!”
“去见了一个卢纲花了大半天的,都说了什么了?”长生忽然又肃起了神色,问道,“没少花费口舌吧?”
萧惟狠狠地瞪了她一下,分明是存心折腾他的!“没有跟他待多久,至于结果,恐怕让你失望了,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卢氏的传承更重要。”
“那你呢?”长生看着他问道,“你在乎吗?”
“在乎。”萧惟看着她,笑道:“所以啊,你好好的给我多生个几个孩子,这样我才能有家族,才能有传承。”
长生心中动容,“萧惟……”
“我知道你的意思。”萧惟亲了亲她的唇,没有让她说下去,“我对你如何处置萧氏没有任何的意见。”
“真的?”
“需要我帮忙的话,不要忘了说。”
长生伸手圈着他的腰,“我知道是我害死他的,萧惟,我知道的。”
萧惟愣了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谁。
“若是没有我,他会当一个冷血却心怀天下的帝王,秦恪不会有机会伤他,那些个皇子也不会有机会伤他的心,他会跟养蛊一样养着他们,没有父亲的慈心却尽了君王的心,他们会在他的培养之下一个一个地长成,然后,相互厮杀,最后成就出下一任的帝王,一个合格的帝王!或许他还是回英年早逝,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早早地离开,可是,不会在离开之前有那般多的不放心,更不会只能从矮子里边挑一个高个子,将大周的江山托付给了一个根本便承担不起的人手里……”长生靠在了他的胸膛上缓缓说着,“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都是因为我,他花了十年的精力来培养我,然后,不得不放弃,帝王的十年便这般浪费在了我的身上……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的儿子死了,那些他虽然或许怨恨,但是却从未放弃过的儿子,因为我的存在,一个一个地消失了,怀着对他的怨恨离开,剩下的这些……他们渴望他的爱,可从未得到过,他们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是,这世上哪有不希望回报的爱?在得不到他的父亲的前提之下,又能有多爱他?而我……萧惟,我伤了他的心,在他最后的日子里面,即便明明知道他已经时间不多了,却还是伤了他的心……”
“是我不好!”
“不是。”长生摇头笑道,“我不是为了你,或许也是为了你,但也不全是,我记恨着呢,我一直记恨着当初他要我命的事情……不然的话怎么便会相信他会那把对我?明明知道我不想嫁给那沈什么还硬逼着我嫁?我若不是记恨的话便不会相信他会这样做!”
萧惟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的温度来化解她内心的冰凉。
“所以,我必须做些什么!”长生看着他,“我必须这样做!我得守着这如画江山,守着他用一切捍卫的天下,即便为此付出代价!”
“我陪着你。”
“可是我怕。”长生看着他,“要是最后我做出来的事情你……”
“不会!”萧惟打断了她的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替你承担!不,我来替你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就成!这样,你就不用怕了,要下地狱,也是我先下!”
长生笑了,灿若夏花,“我没杀那些人。”
萧惟一愣。
长生见了笑道更加的灿烂,他相信她真的那样做了,一天让一个卢氏族人永远消失,可即便知道了这些,即便看到了她心狠手辣的一面,却仍旧是没有改变,“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萧惟,我爱你!”
萧惟也笑了,心情也激动了起来,“我也爱你。”
长生没杀那些人,但也不完全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生怕萧惟知道了之后嫌弃她,亦不完全是心慈手软,这不过是逼迫卢纲的一种手段罢了,没有必要真的将事情做绝了,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才可以达成合作。
不过,她现在很高兴。
“我爱死你了!”
公主殿下一把将人给摁在了罗汉床上,然后骑了上去,原本还正正经经的一下子便又玩心大起,笑的狡黠跟妖精一样。
萧惟顿时警铃大起,很快便化解了不利的地位,咬着牙,“你还敢胡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来啊来啊,谁怕谁?”
“不怕是吧?那就慢慢收拾,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了!”
“啊,家暴啊!”
“闭嘴!”
“救命啊……”
萧惟觉得一定得让她好好地认识到他是她丈夫的事实,更要她好好地学学贤妻是怎么当的!于是乎一把将人扛了起来,进卧室去了。
公主殿下不高兴了,她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换个地方了,他扛着她回去做什么?“萧大人萧将军萧驸马,你打仗时候的熊心豹子胆哪里去了?”
不就是在不在床上吗?
又不是幕天席地的!
他矫情什么?!
她都不在意了!
“我要在外边!”
萧惟没说话,以实际的行动让她忘了外边里边这档子事!
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这事儿真正开了头就受不住了,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公主殿下太过妖精了,恨不得一天勾引他十二次一次一个时辰似得,可是后来吃不消的也是她。
“你什么时候去京城面圣?!”
赶紧走赶紧走!
再不走的话她就要被她给榨干了!
萧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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