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声若洪钟,守在城门处的士兵与百姓皆听在了耳里,惊讶地窃窃私语。看向冰魄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犹疑与蔑视。
若是换做别人,听镇远侯这般解释,只怕立即就开了城门。偏生这参将性格沉稳,又是个耿直的,不敢冒失行事,冲着镇远侯告罪:“请侯爷恕罪,此事小人不敢擅做主张,还要请示过郡守,才敢放行。侯爷只需稍待盏茶功夫就是。如今贼人已是瓮中之鳖,左右也逃不出这方寸之地。”
如今河南郡还没有准备,守城士兵看起来松松散散,正是进攻的时候,若是一旦张扬开,里面调集过来兵力,再想攻城可就难了。但是一旦强攻,势必代表着自己的野心昭然若揭,战争也就正式开始,以后就不能再这般浩浩荡荡地一路长驱直入。
镇远侯一时间有些矛盾,左右斟酌,无奈之下,也只能强压怒火,自怀中掏出一物,缓缓展开,出示给展青看:“本侯乃是奉旨办案,御扇在手,如皇上亲临,尔等还敢将本侯拒于城外吗?”
展青睁大眼睛看,见镇远侯手持一把玉骨扇,上书“奉旨办案”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隐约有玉玺印章,不过看不太真切。
正是皇上钦赐诺雅,交由元宝调兵,被劫持的那一把御扇。
御赐宝扇,谁敢怠慢?城墙之上立即跪倒一片,山呼万岁。
城内百姓此时见这阵势,也信了镇远侯几分,开始逐渐向后撤退,让出一条通道来。
“开城门吧?”镇远侯收拢了御扇,强作淡然。
展青略一沉吟,立即起身向着城墙下一挥手:“开城门,恭迎侯爷进城!”
冰魄如今气力几乎耗尽,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生了殊死一搏的决心,目眦欲裂,厉声嘶吼:“那御扇是我家夫人的,镇远侯强取过去,假传圣旨,城门断不能开!”
副将见冰魄顽固,如此下去,恐怕遗失先机,用受伤的手咬牙挽起一强弓,暗中瞄准他就射了过去。
冰魄正勉力应对众士兵进攻,没有觉察到危险的逼近,待听到风声,躲闪的时候,那箭羽已经裹夹着凌厉的劲风迅猛而至,不偏不倚地射在他的肩部。所幸那副将手部受伤,所用的力道小,伤势并不厉害。
冰魄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咬牙将箭拔出来,丢到脚下,倒钩立即撕扯下一片皮肉,血如泉涌,他眉头也不皱。
副将手下功夫也不错,见他受伤,心中得意,从一旁士兵手里夺过一把佩刀,就向着冰魄的方向扑过来,去抢夺他身后的定门栓,高声叫嚷道:“你背信弃义,又到此蛊惑民众,栽赃侯爷,罪不可恕,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冰魄纵然武功高强,但是士兵前仆后继,他又局限在方寸之地,身手得不到施展,现在又手臂受伤,更是雪上加霜。他咬牙苦苦支撑,背靠在城门之上,以千斤坠,抵住城门,双脚犹如生根,巍然不动。他下定决心,若是果真自己不敌,被叛军攻进城来,双拳难敌众手,也当杀个痛快,一个够本,两个稳赚,冲到自家九爷跟前,让他看看自己的血性!
冰魄心性简单,也只有这样简单的想法。
正心潮澎湃,身体近乎精疲力竭之时,见城中尘沙飞扬,有马蹄声疾,似乎是千军万马踏尘而来,带着冰魄的希翼与热切期盼。
看旌旗飞扬,似乎是河南郡驻军到了!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守城副将唯恐有变,加快手下速度,势必要将冰魄立即斩于剑下!夺门而出。
一支令旗,或者说是一道光影,飞过来,悄无声息,直透他的肩胛骨!
他手中刀剑“呛啷”落地。
冰魄终于缓了一口气,抬起头,为首之人骑在一匹枣红骏马之上,却是一袭寻常的闺阁罗裙,肥大宽松,迎风飒飒,正对着他笑得欣慰。
来得正是时候,简直不亚于天兵天将!
冰魄的眼眶刹那间就有些湿润,像是受了气的孩子。曾经历经过多少次严峻的生死考验,像铁打钢铸一样的汉子,突然就发现,这个娇小的女人,什么时候成了自己的主心骨?她一来,他就瞬间觉得,信阳城有救了,自己也可以卸下身上的千钧重担。
马上的女人意气风发地一抬手:“兄弟们,听我命令,众志成城,保家卫国,歼灭叛贼!”
身后立即一呼百应,声彻天际,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