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军根本就在这几十年养出来的军马,伐燕已经伤了元气,要是贸然行事,再行折损,还会有什么好下场么?
而此次却是不同,杨凌根本主力与女真会战,远远悬在云内之地,杨凌不仅不将这支放得过北的兵马调回汴梁,还要拥驾而出去亲征河东甚而云内,这还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几万汴梁新练捧日军军马,还没怎么被西军太放在眼里,胜捷军到时候也派得上用场,只要杨凌渡过黄河,欲退有大河阻隔,欲进西军三路与胜捷军会师,汴梁中枢还有蔡京等人策应,杨凌不败待何?
只是这说动西军,必须得快!
秦桧顿时想明白了所有一切,立时起身请命!
蔡京看着秦桧激愤模样,也颤巍巍的起身,朝着秦桧肃然一礼:“会之忠肝义胆,刚烈明敏,老夫不及也,有会之为朝纲出力,何愁大宋不安,何愁这天裂不补?只是会之声名太盛。若是会之以安抚置制名义而出镇陕西,那杨凌必然有所防范,那时就有些棘手了。”
秦桧扬眉慨然道:“何须安抚置制名位?学生就白身走一遭,又能如何?”
蔡京仍然微微摇首:“会之负天下之望,纵然白身,一举一动皎如日月,那杨凌如何能不看重?”
秦桧面上微有怒色,强自按捺住自家刚烈的性子,语调也有些冷了下来:“公相难道还要冷眼旁观,以待时机么?”
要是蔡京敢这么说,秦桧就敢拂袖而去,自己去陕西行事,西军将帅,那杨凌要敢来刺自己,则正让天下志士看清楚他真面目,从此不败待何?
蔡京仍是微笑,语气甚而有点讨好:“会之,老夫与你,不可轻动,还得敷衍这杨凌,去陕西一行,便让宗乌伤一行罢,难道会之还信不过么?”
秦桧一怔,转向身侧老者,那老者也站起身来,默然朝蔡京一礼:“下官力薄任重,只怕有负老公相所托。”
这个老者,是今年已经六十出头的宗泽,三十四岁那年,宗泽参加进士试,第一次在大宋政坛露面。殿试文章别的新进士都写得花团锦簇,歌舞升平,宗泽却在殿试中写了一份万言书,明确指出大宋自王安石变法之后,就形成了朋党相争之。
不管是继续打着王安石大旗的所谓新党,还是那些忙着反攻倒算的旧党清流,都不是什么好鸟,王处厚与蔡确之间的争斗,更是狗咬狗一般,简直刷新了大宋党争的下限。
万言书喷完,将朝中诸公几乎一网打尽的宗进士,自然就被贬为末等,赐同进士出身,从此开始了他沉浮下僚的几十年宦海生涯,从元祐八年一直到宣和元年,宗泽宦途生涯,就是在州郡间打转,二十余年下来本官未曾入朝官,差遣最高不过是次边登州通判,从未有过中枢任职经历。
若是其他士大夫,纵然年轻时心雄万丈,这般摧折下来也就和光同尘,沦为风尘一俗吏而已,可宗泽偏偏在这二十余年沉浮中,每一任都做得卓有政声,到得后来,声名鹊起,然则把持中枢之辈一代不如一代,纵然宗泽隐然有了天下第一良吏之名,可仍然被死死按在外州流转,始终没有让他一展长材的机会。
转眼间宗泽就到了花甲之年,在这个岁数,宗泽再怎么以天下澄清为己志,也有些心冷,告老还乡,退居东华,结庐著书,屋漏偏碰连夜雨,在乡闲居还被人告发蔑视道教,这可是踩了当今道君皇帝的尾巴,顿时就是一个编管的处置落在了头上,给远远的赶到了巴州安置,也不知道宗泽到底是得罪谁了,宗泽如此遭际,反而得享了大名。
朝中为蔡京为首的所谓新党把持也垂数十年,太多政治上不得意的清流士大夫辈,与已经是老头子的宗泽书信往还,而宗泽编管其间所做,更为天下所传唱,仿佛六十来岁的宗老头这个时候才为天下士大夫所发现。
无非都是一些政治上久矣不得意的人借着真正倒霉人宗泽发牢骚而已,不过这样牢骚似的捧场发多了,久矣为世人所遗忘的宗泽反而年老却有了些名声,虽然不如秦桧,在士大夫群体中也到了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地步。
朝之际,正碰着杨凌宫变夺权,赵佶去位,秦桧是污蔑杨可世莫须有的捏造假证之人,为了安天下士子之心,杨凌暂时没有动他,可是杨凌迟早要对他下手,所以此人也就绝了投效的心思,而是在外奔走联络以对这杨凌。
在汴梁这些奔走联络的时日,反而让世人真正认识了宗泽,虽然已然老迈,但是地方历练,让他深通世情,能耐繁琐,且识见高远,宗泽还曾经做过县尉,在龙游平过方腊反贼,打过山贼,兵事也毫不陌生,而且性子沉稳,多少次劝住了同僚过于刚猛决绝的举动,一直在背后默默注视着秦桧行事的蔡京,如何不能注视到宗泽此等人物?
这是足以重任之人,比太过于容易冲动的秦桧靠谱多了,就算岁数大一点又怎么了?老夫今年还望八高龄,还不是不辞劳苦的掌握着这个大宋帝国中枢?这次召秦桧和宗泽而来,告以机密,但是具体用人,蔡京还是准备留着秦桧当招牌,具体行事,交给宗泽,朝中够分量的人,杨凌一定盯得牢牢的。
自己身边心腹,杨凌同样也盯得牢牢的,这个时候遣谁出镇陕西都不合适,而遣一个小吏为陕西不拘哪一路的州府通判,哪怕杨凌脑后也长着眼睛,也不会注意到吧?只要宗泽带着他蔡京秘密赋予的名义以说西军,还怕西军能不买账,还怕西军看不到这么个绝好的机会么?
蔡京赏识的目光,尽落在宗泽身上,老眼中尽是殷切期待,而宗泽却是默然而立,久久不发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