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男儿,神色坚毅,目光冷硬,追随着杨凌旗号上路而行,无一人乱列,无一人回顾。这样的力量之前,多少宽袍大袖之臣,只觉得相顾失色,这样的出征仪典,不甚合礼仪,更是从简。
杨凌更没表现出多少谦恭臣下之态,不过此时此刻,谁又敢说出来?号角金鼓之声,还在远处肃杀响动,更有分布在汴梁外各处营中的捧日军大队,同样而发,卷起滚滚铁流,向北而行,迎向从那里涌来的无边黑暗,在没有杨凌的时间线中,当北面黑暗涌来的时候,并没有这样一支坚毅的大军义无反顾的迎上去,不胜则死,不稍回顾。
为了让这个沉重的历史稍稍改易轨道,又有谁知道,杨凌付出了多少心血?天子仪仗,也终于滚动起来,在班直的护卫之下,天子旌旗没精打采的摆动着,也追随着这支铁流而去。送驾群臣当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就冒出来一句:“这厮总算是走了!”
一句话说完,那人也知道不对,吓得赶紧低下头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周遭群臣赶紧将他身形遮护住,故作镇定的四下而顾,在送驾队列前面宰执班次当中,李邦彦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却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去寻是谁发出这个声音。
晋王啊晋王,这一仗若是胜利,则地位从此稳固不摇,若是稍有不利,只怕整个天下,都要群起而攻之,不仅是你,就连吾辈这些追随你旗下之人,也要被撕咬得粉碎,可是这一场决战,到底是胜还是负,只怕晋王你心中也没有把握罢?
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你走到此处,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在万难之中,也要打这一仗。我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为你守护好这汴梁!
数千胡骑,沿着岢岚山北沟壑道路,向南疾扑,一夜之间,宁远寨火起,岢岚州缘边骚动,百姓们纷纷走避逃难,或者向西逃向保德军,或者向南逃向岢岚军州治岚谷县,而胡骑卷动烽火,一夜之间,已经飞速向南蔓延,岢岚军通往岚州道路上,庄寨燃动的火光,连绵不散,一路相望,就如烽火!
承平数十年的岢岚军,本身兵备就已然废弛,虽然斟质抚丰府鄜之地,命令加强戒备,让折可求出动精锐整备岢岚军守御,可是折可求偏偏西走浊轮川,经制之军无用,纵然河东缘边之地民间强壮不少,民风也素悍,但是一时间没有组织的他们,最多是保乡族一起逃难而已,或者是遁入穷山自守,哪里谈得上抵抗突然深入的胡骑?
而银可术在打下宁远寨之后,不及喘息,就强令胡骑跟随南下,就要一路席卷而南。过岢岚军,直入岚州,打下控扼岚水河谷的岚州州治宜芳县,转而横击,直扑太原!
只要侧面杀入汾河河谷之中,就抄了韩世忠大军的后路,说不定就能将韩世忠所部堵在汾河河谷以北,而太原府就完全对女真军马敞开!
这个战略,就要寄托在动作必须要快。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横扫数百里,银可术虽文学然选择了西走岢岚州破边,但是对南朝内情,并不托底,他本来就准备豁出这条性命在南朝军阵中碰死,好过在女真军中受辱,谁能想到,宁远寨一攻即破。
当面南朝守军不堪一击,正常来说,要求稳妥的话,就是依托宁远寨,牢牢占据这么一个破口,在后续大军到来之前,只求扩大这么一个出发阵地,而不冒险深入,可宁远寨如此不堪一击,让红了眼睛的银可术毅然就选定了继续深入的策略!
几千胡骑孤军而入,西面有岚谷县,当面还有若干险要军寨阻路,要是宋军能稳稳守住险要军寨,然后再从西面侧击,银可术这支军马就要全军覆没!
几个女真谋克表达了异议,而胡骑中也有要在周边好好抢掠一番的声音发出,银可术却一言不发,当场就砍了四五名发出异议之声最大的杂胡军将,而那些女真谋克,在杂胡军将面前,也必须选择维护银可术的尊严。
且这些女真军将,击灭辽国的血性冒险之心还未曾尽退,又回到战场上,如何没有建功立业之心?宗翰大军还在河东缘边当面一筹莫展,他们这里却打开了局面,一旦打穿了南朝防线,真正奠定了胜局,这是何等样的一场大功?
那就冒险深入也罢,好似几年前才起兵时,俺们这些女真儿郎,还不是提着脑袋,击灭了十倍百倍与己的契丹大军!击破宁远寨之后的短暂军议,很快就以银可术的高压手段达成了统一。
除了留有一个女真谋克和数百杂胡据守宁远军寨之外,其余主力,就继续深入,腥膻之气,飞速的就向着南面蔓延而来!而情势发展,看来银可术这次决断对了,一路深入,毫无抗手,南朝百姓,纷纷哭嚎走避,沿途还可见荒废烽火台与小寨,在西面银可术一直派有一支游骑遮护,防止南朝军马反应过来侧击。
但是一两天来,这支游骑一路烧杀抢掠到了岚谷县前,这座岢岚军的治所,却闭城自守,无一军一卒敢于出城而战,连难民逃来,都不敢开门,让万千百姓,只能哭嚎绕城而过,躲避这在身后燃动的烽火!
两天下来,岢岚军已经一片烽烟处处的景象,只让胡骑纵横驰奔,短短两天时间,银可术已经率领人马,杀到了岢岚军与岚州交界之处,此间南下道路,为一飞鸢堡所控扼,越过此处,才能杀入岚州,南下途中登高远望,都能隐隐看见坚固雄骏的飞鸢军堡,依山而建,险要非常。
堡上强弩,足可控扼道路,其时在银可术身边女真和胡骑军将都面有恐惧之色,守军定然不会像是宁远寨那样无备了,在这军堡之前,还不知道要丢下多少性命,在一众人想来,打到此间也足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