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的男人,仍然为朝廷出生入死的定国公。
她只是淡淡一笑,按下自己心头的快跳,如同见到了故人一般。
她笑着问候他。
“多年不见,五爷和夫人可好?”
话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一声一声似撞击进了男人耳中。
他心头蓦然一阵急速收缩。
“阿姝说什么?”
俞姝在这话里看着他,没有再给他重复一遍。
她的神色冷淡极了,仿佛看一个不相关的人。
男人在她的问话里心头颤的厉害,而俞姝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问错了吗?
他不一直还在定国公府,与他嗣妹继续做那“夫妻”吗?
这一切他不都默默地承认着吗?
她深吸一气,平复自己起伏的心绪。
她脸上神情不变。
“国公爷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虞城王的杨城,不是你朝廷的杨城。”
她说着,看住了他。
“五爷这般深入敌军,不知所图为何?”
她说了四句话,问了三个问题。
每一句话都仿佛冰刀,每一个问题都刺进了男人的心口。
他心头疼得几乎立不住了,大病未愈的身体令这痛意在全身游走开来。
他止不住咳嗽起来,他捂住胸口,在空旷的大殿里,他苦涩地同她笑了笑。
笑里尽是哽咽。
“阿姝觉得,我所图为何?”
俞姝在他的笑意和问话里,心头也抖动起来,眼眶止不住发烫。
她冷冷错开眼神,看向一旁。
“暮哥儿不是你一个人的,他也是我的孩子。”
话音落地,俞姝深吸一气站了起来。
她只怕她在他眼前失了虞城王姬的脸面,他既然选择留在朝廷,她也无需心生任何波澜!
她转头就要走。
可她脚步刚迈出一步,立在殿下的男人,忽然旋风一般地卷来。
但大殿中仍有侍卫守护,两名侍卫从天而降,一下拦在了男人身前,两柄利枪几乎架在他颈肩。
可他一步未退。
他脸上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几欲痛哭,风从门外灌进来,将殿内的纱吹得纷纷飘荡。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他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女子,看着他找了三年的人。
“阿姝,不知我所图为何吗?”
他几乎要哭着笑起来。
高阔的大殿中,他告诉她。
“我詹司柏此生再别无所图,我日思夜想的是你,苦寻三年的也是你,我今生所图,只是你!”
俞姝在这话中,彻底定住了脚步。
她眼眶滚烫,鼻头发酸,她看着他。
他为何用这般眼神,又把哄骗的话说得如此悲切!
他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可那又怎样?
他不还是定国公詹五爷吗?
然而思绪未落,男人便摇着头告诉了她。
“我再不是什么定国公,也不会再效忠朝廷。我这三年,一直在寻你。”
俞姝一怔。
她意外地看过去,没有在男人脸上看到一丝哄骗的假意。
她迷茫起来,这时,视野边缘出现了一个人。
俞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了大殿门前。
俞姝看过去,看到自己的哥哥,哥哥在男人的话里,缓缓跟她点了点头。
他用唇语告诉她。
“是真的。”
是真的。
俞姝愕然。
那小皇帝当年说得话果然是假的,他并没有骗她,而是所有人都被皇帝的假招安蒙蔽了... ...
她再一次看向男人,看到了他袖口系着的那根紧紧系着的白纱带。
纱带泛了旧痕,隐隐发黄,不知在那袖口缠了多久。
“你... ...说得都是真的?”
五爷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嗓音发哑,一字一停地告诉她。
“老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再见到你,已是上天的恩泽... ...我怎么可能骗你?”
俞姝喉头紧了起来,脑中空了一空。
男人在侍卫的利枪下,止不住后怕,止不住后悔。
“我知道是我错了。三年了,我每天都在反省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醒悟?为什么没看清赵炳的面容?为什么直到他们把你逼迫... ...跳下山崖,才明白真相... ...”
男人说不下去了,他甚至不敢再去回想那噩梦一般的情形。
他只是颤着手向俞姝探去。
他用极轻的声音问她。
“那么高的山崖,那么急的江水,你... ...伤还疼吗?”
他问她,只把俞姝问得眼泪越发汹涌。
而男人嗓音哽咽。
“阿姝,你怎么怪我都可以,但是别把我赶走,就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
俞姝没有回答。
她止不住想起了杨城下,领兵作战的男人。
本来,她该感谢他,帮她守住了杨城。
可是,他领的到底是朝廷的兵马,临时替代的,也是他身在朝廷的兄弟。
他在朝廷那么多年,就如自己之前所想那般,早已无法割舍,寻她三年又能怎样呢?
有朝一日,她和哥哥亲自对战他那些朝廷的兄弟同袍,走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正如她之前告诉暮哥儿的那样。
她和他在河的两边,河很宽,水很急,她过不去,他也过不来。
她拭去脸上的泪,转了身,不再去看他。
“你还是走吧。我与你本就不可能。就算你不再效忠朝廷,你我也不是同路人。你留下来做什么呢?”
浸透凉意的风吹过来。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
“若是我愿意,同你一起对抗朝廷呢?”
他说他曾来过,“那时候,你兄长拒绝了我。但我对朝廷再没有了任何留恋,这些年也看透了朝廷的伪善... ...”
他微顿,抬头看向侧身背着他的女子。
“阿姝,我真的愿意留下来...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吗?”
纱幔被风吹拂发出细细索索的声响。
俞姝知道,他没有说谎,如今也没有必要再说谎。
可她问了他一个问题。
“若是让你领兵与夕日同袍作战,你也可以吗?你是身经百战的人,你该晓得战事不是玩笑,若有一日,对战的正是你的兄弟袍泽。”
她朝他看了过去,看住了他的眼睛。
“比如穆行。”
男人在这话里,稍停了一下。
他临时领兵,替穆行州作战的事情,到底还是触到了她心里,那扇对他不轻易打开的门。
他摇了摇头,“行州是被朝廷兵马,从戎奴的大举进犯中救出来的孩子,他对朝廷有感情。但他不是完全地是非不分。若真有此一日,我劝他离开,他会想明白的!”
然而这个答案,让俞姝淡淡地笑了。
“可他若是不愿意呢?若我们与他之间,非要有个生与死呢?”
她说着,失望地摇了头。
“造反不是儿戏,我们这些反军,是赌上全部身家去搏命,不可能有一丝一毫地犹豫。而朝廷不止一个穆行州,他们都是五爷你曾经麾下的兵将,你真舍得对战、甚至杀了他们吗?”
男人在这话里,唇下微颤。
俞姝收回了目光,不等他开口做出什么回答,便道算了。
她语气平静了下来。
“我不想逼五爷选择谁,所以你还是走吧。”
“从此,你我天涯相安,无需再见了。”
天涯相安,无需再见... ...
既没有爱,也没有恨,就此分离。
俞姝说完,全部拭去自己的泪,收起自己的心,转身向外而去。
“阿姝?!”
男人被阻在士兵的利枪之下,只能看着她离开。
三年的苦苦寻找,如今他竟然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能碰触到。
这一瞬,一切仿佛回到了那高耸料峭的山崖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他的眼前消失... ...
他心中抽痛有害怕到了极点。
“阿姝!”
他忽的一下挥开了两边的侍卫。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男人生生闯了过去,一把扯住了俞姝的手腕。
“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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