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眼见已经是孟夏时节了。
武好古抵达海州,已近二十余日,整日里除了忙于安葬苏东坡的事情,就是在处理郁州岛云台学宫的各种事务。
现在主持郁州岛云台学宫的司业是大儒吕好问。武好古的《实证论》和《理性论》都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黄庭坚入朝做官之后,武好古就推荐吕好问接任司业。这个人事任命,也是动了一番心思的。因为吕好问并不是进士出身的高官,只是荫补了一个官身,而且因为他家是旧党骨干,后来又在云台学宫做学问,所以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差遣,官位也不高。从官场规则来说,他根本不够资格出任司业。但是他又是实证派大儒,对于传统的儒学也极有研究。所以从学术而言,他是最合适的司业人选。
因此武好古就让吕好问以京官的官阶,出任了本来由苏东坡和黄庭坚这样的朝臣级高官担任的云台学宫司业一职。
当然了,这个人事安排并不全是出于学术考虑,而是为了逐步确立郁州岛云台学宫和界河云台学宫的独立地位。这两所大学眼下还是官学,办学的经费理论上都来源于界河市舶司,司业也是由朝廷委任的。
在云台学宫开办的初期,这样的安排当然是很必要的。不过现在南北两所云台学宫已经立稳了脚跟,儒家实证派的牌子也打响了。再把云台学宫挂在朝廷的羽翼之下,可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大宋王朝毕竟还是个封建王朝,是不大可能长久容许云台学宫自由发展的……
所以现在是时候让南北二云台逐步摆脱朝廷的控制,转变成为两座独立的高等学府了。
这种转变的第一步,当然是学宫的经费来源不依赖朝廷,同时还要实现多源化——当然也不能过分依赖武好古的个人捐赠。现在界河商市、京东商市、利国监这些地方恁么多财子,不要他们的钱多不好意思?
而转变的第二步,则是学宫的人事逐步和朝廷脱钩。目前司业以下的人事任免,已经由“司业推荐,朝廷允可”,转变为学宫内部的学会(类似于校董事会)推选,现在就差由学会选举司业了。
另外,南北两云台之间的隶属关系,也到了应该斩断的时候了。界河云台学宫本来就是在兵学司学堂的基础上独立发展起来的,之前为了顶着苏东坡的招牌,才让界河云台学宫作为郁州岛云台学宫的分校存在。不过现在苏东坡已经不在了,这层关系自然也没有必要再保持下去了。
任命官阶远比慕容忘忧要低的吕好问为郁州岛云台学宫的司业,就有着宣告南北云台脱钩的意味。
……
在郁州岛,云台山脚下的宿城平原(不过几平方公里)上,现在已经没有了农田商港,这里完全变成了一座学城。郁州云台学宫、云台律学院、云台医学院和云台书画学院拥挤在一起,将小小的宿城镇围在了中间。
宿城小镇也焕然一新,和几年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小镇上除了一座座整洁漂亮的教授宅邸,就是一些书卷气息浓郁的商铺酒肆茶馆,还有不少书斋画廊。
东海县衙早就没了踪影。原来在云台学宫和京东商市兴起之后,苏东坡就和京东商市背后的大人物们联手发力,把东海县整个儿撤销了,然后把郁州岛划归京东商市管辖。实际上,就是由云台学宫学会自治了。
原本的东海县衙,现在变成了云台学宫学会的所在。和界河商市多见的高大宏伟不同,郁州岛上流行的小而精洁。学会的门户同样如此,虽然场面不大,但是里里外外都充满了雅趣,显然是用足心思的。
学会议事的厅堂也不是界河商市元老院的风格,而是一座外表朴素,内部却藏着精致的庐舍,仿佛是个坐而论道的地方。
庐舍之内,这时坐着不多几人,居中的就是武好古,他现在带着软帽幞头,一身儒服,跪坐在松软的蒲团之上,身边放着一柄长剑——这是实证派儒生标准的装扮,儒服加长剑,样子就和画上的孔夫子差不多。
郁州云台学宫的司业吕好问,管勾沿海市舶制置司招商务公事苏适,提举京东市舶司事纪忆,也都差不多的装扮,在武好古左右跪坐着。
而在他们对面,也跪坐着三个人,两个年轻一些,一个则是中年人。其中两个年轻人也是实证派儒生的打扮,儒服带剑,一看见知道是以德服人的。而那位中年人却没有携带长剑,坐在那里只是不住叹气,一看就知道没有什么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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