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依稀可见的天色当中,一队队骑兵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值夜的相州团练军视线远处。直到这个时候,才听见一片片的马蹄声响。不必说,这是大队骑兵,在蹄上全部包上了布絮,人衔枚,马摘铃。在昨天夜里出兵,扑击到了宋军大营跟前了。
来的还不仅仅是骑兵,还有大队大队的四捷军和京州兵的步卒,也都如潮水一般狂涌而来了。这些辽人的骑兵或是夹枪,或是持弓,组成了两三百骑的大队,在宋军大营周围奔驰,似乎是想寻找遮护大营的宋人的骑兵交战,不过却一无所获。
而步兵们多数披着重甲,持着坚盾刀矛,还有一些只有衣袍遮体的京州兵战士走在最前列推着临时改装起来的盾车!这些盾车都是用装载金银绢帛铜钱去辽营的马车改装的。就是将木楯钉上了板车,再由身强力壮的兵士推着,用来抵挡宋军的天津弩!
再临近一些,马蹄声,呼喊声,车轮滚动的声音,终于混杂在一起,汇合成了轰隆隆响成一团的声音。笼罩了整个淇河东岸的两万团练兵(还有一半团练兵在淇河西岸)!
值守的相州团练兵凄厉的喊声响起:“敌袭!辽兵!”
更多凄厉的喊声也随即响了起来,望楼之上金鼓之声大作,拼命的敲击报警。在营中休息的团练军的兵士都被惊动,都从帐幕里面乱纷纷的钻了出来,大部分人既没有兵刃在手,也没有披上甲胄,只是张着嘴巴看着,不知所措。
“披甲!抄家伙!”
团练军的队头营头们终于反应过来,颤抖着大吼。他们这些人可不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官,不过是相州地方上有点武力的地主。用后世的标准来说,就是恶霸地主!
两宋虽然重文轻武,但是没有秀才、举人的功名。宋朝的读书人如果中不了进士,那就是穷措大一只。在地方上的权势根本比不上会点武艺,还能养上几个打手的恶霸地主。后者至少可以包揽保甲,充当胥吏,镇压地方。
所以在急切之间,如相州韩家这样的名门,是可以利用这些恶霸地主迅速召集起一群团练保甲的。
不过这群恶霸地主毕竟不是职业军官,也没怎么上过战场,在宋辽议和后,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心里面多少还有点失望——对团练兵们来说,战争突然结束意味着经济上的损失,而这些恶霸军官则失去了获得官身的机会。因此也就放松了对部下的管控,甚至自己也放任起来,不少人昨晚还喝了酒,一时间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宗泽倒是马上反应了过来,扯着嗓子大声下令:“各营都抽调人马上营墙值守!各营各队不得自乱,这个时候,乱军心者,皆斩!另外,马上派人过河去向高太尉求救!
所有人都各安其位,某也居中督战。辽狗打不破营垒的!只要坚持到天明,高太尉就会率军来援了。到时候大家都有功劳!”
宗泽身后的亲兵,大多应喏而去,往各个营头传令了。而宗泽则在剩余亲兵簇拥之下,大步向储存铜钱的营帐走去。已经带了几个月的团练兵的宗泽知道,铜钱才是鼓舞士气的最佳办法!别看现在士气低落得都快到地下十八层去了,但是只要一筐筐的铜钱扛出来,那边团练兵的士气马上就能回来的。
这个时候,宗泽也是一头的雾水。辽人到底什么意思?拿了那么多的钱还要背盟偷袭!
难道耶律延禧这厮真的想入主中原?他以为自己是谁?是辽太宗耶律德光吗?
简直是疯了!
……
淇河以西的战场,本就是一马平川的开阔之地。辽人的大队步骑,在夜色掩护下靠近了宋军大营。随着天色放亮,终于可以确定这样一个事实——耶律延禧真的疯了!
辽军出动的兵马,多到了无边无际,在大队大队的骑兵后方,还有无数的步兵,几乎铺满了全部的战线!
相州团练军的弩手,终于在大筐大筐的铜钱激励下上了围墙,站在沙袋堆起来的胸墙后面。所有的弩机都上了箭镞,弩机头部全部指向了天空!各队的带队军官,手心里面都攥着一把冷汗,死死的看着辽军的步兵推着盾车,渐渐逼近自己的射程之内。
这些盾车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器械,但是却一下子点中了相州团练军的死穴。
这支团练军不过是新开张的民兵,没有坚强的战力,依靠天津弩射击还能维持作战,要他们列阵肉搏,却是不行的。
在冷兵器时代,真正强大的步兵,永远都是能够披坚执锐发起冲击,与敌人进行白刃格斗的重甲步兵。那种只能射箭的步兵,是很难给敌人造成真正致命的打击。
神臂弓再厉害,也比不了如林而进的长枪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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