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转身看刘为民都不敢,只从倒车镜里鬼鬼祟祟的打量。
到了村口,刘为民说不要停车,直接去村南黄劲柏家,我看到康九香颤动起来,机械的扭头看了刘为民一眼,又缓缓扭向窗外。
夜里的官赐村依然是那样的冷清,高悬的弯月洒下素茫茫的幽冷的清辉,宁谧的小村与我刚来的那一夜没有什么区别,夜风吹动树叶,哗啦啦的轻响,可我总感觉风中少了些东西,原本黑暗的小路变得更加黝黑了。
最终,我还是壮着胆子问他,季家,你来我忘,还有六号考古队的人去了哪里?
刘为民说:“问考古队去,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我说庄深海明明是冲你来的,跟考古队有什么关系?
刘为民嗤笑道:“他是瞎子,能分得清人么?难道你也是瞎子?”
不知道这算不算威胁,我噤若寒蝉。
将车停在黄劲柏家门口,那棵粗壮的柳树只剩下半截树墩子,我发现四周的屋子全都黑着灯,忽然醒悟,自村口到这里,没有一家亮灯,好像所有村民全都消失了。
我惊骇的看向刘为民,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难道把所有人都杀了?这不可能吧!
刘为民下车,整整身上的衣服又晃晃手杖,摆足了派头,对康九香说道:“丫头,去叫你干爹开门。”
康九香成了机器人,言听计从的下车,我赶忙跑到她身边,抓起她近乎冰凉的手,这才让她稍稍有了活人的动作,微微扭头看我一眼,眼睛通红。
走向黄家的朱漆高门,我的心跳渐渐攀升,刘为民和尤勿跟在我身后,我正要敲,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敞到极限,开门迎客或者揖盗。
庭院还是那副杂乱景象,屋檐上挂着一盏的灯泡,将那个坐在院子里,背对我们,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喝着茶的人照出一层淡淡的黄晕。
这就黄劲柏。
相比于刘为民郑重的着装,黄劲柏却随意至极,随处可见的农村人服饰,袜子也不穿,一只脚套着拖鞋,另一只脚踩在茶几的梁上,双腿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惬意的快要翻天了。
就是他害我提心吊胆,跑了八百公里,跟着一个不知善恶的老头,几次见鬼见僵尸,就是他抓了我最疼爱的表妹,还三番四次想要搞死我。
可见了面,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看向了门里站定,饶有兴致的刘为民。
与仇人见面的场合,我他妈连个主角都算不上。
康九香甩开我的手,擦干眼泪,恭恭敬敬的向黄劲柏走去,偏房里却钻出来个女人,沾着面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招手道:“九香妹子,来三嫂这,这件事你参合不起,一会等老爷子处置吧。”
是招待所的三嫂,谁也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敞开的领口露出大片属于她年纪的皮肤,一条精致的项链,被灯光照的更加黄灿灿。
尤勿吃惊道:“三嫂?你为什么在这?”
三嫂揪着康九香的手,冲尤勿笑了笑,没有回答,尤勿脸色一变,质问她的项链究竟是哪来的。
就在这时,刘为民走到我身边,伸伸胳膊,将沉甸甸的手杖仍在我怀里,歪着头,很是不解的对那个背影说:“你为什么不跑呢?”
背影没回答,饮尽杯中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这才缓缓转身,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反问刘为民:“我为什么要跑?”
看到带着嘲笑的那张脸,眼球掉了一地。
反正我和尤勿都没想到!
气度,姿态,都不比刘为民差分毫的黄劲柏,赫然是官赐村中,我觉着最像农民的那个。
许树林,许大村长。
他还冲我招招手,笑道:“小天师,没想到是我吧?”
咽了几口唾沫,对文静的忧心和被愚弄的愤怒一瞬间爆发出来,我看刘为民没有说话,便冲他喝骂起来:“草你姥姥的,我表妹呢?把文静的魂还给我。”
我要冲上去跟他拼命,却被刘为民掐着后脖颈,提小鸡似的提到身后。
刘为民走过去,顺脚将一张小凳提到黄劲柏对面,却还是撩起衣服,将腰间的草鞭提在手里,这才与黄劲柏对坐,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跑呢?”
“凭你啊?”黄劲柏撇撇嘴角,做出十分不屑的表情,将一个茶杯推过去,问道:“喝茶不?”
刘为民摆手笑道:“不敢不敢。”他对三嫂喊道:“老三媳妇,给我泡杯茶,记得把杯子洗干净,这老鬼家里的空气都有毒!”
刘为民将草鞭放在右手边,抬手就能拿到,黄劲柏也从桌子下掏出一根黑黝黝的木棍,一样放在右手边,刘为民看了一眼,顿时笑道:“送我了?”
“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喽!”黄劲柏转头对我说:“小天师,你也来坐吧,喝口茶......”
他拍着脑门,略带懊恼:“我都忘了,你已经不能喝茶了,老三媳妇,我还能使唤动你不?要是可以,给小天师烧上三柱香,来者皆是客,总得招呼一下,哈哈,小天师?马上就要坐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