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能吏虽多,廉吏颇少,更多则乃病国以肥身家,剥民以媚大吏。朝廷宜访查廉吏,露章保荐,特加讲擢以风其余。”写完这段,冯瑜其实还是蛮自得的。他虽然一年下来也收下属不少孝敬,某些常例银子也照收不误,但自认为是清廉的,因为这些钱都是正常的人情,收了实属正常。
比如逢年过节,下属送些钱物,收了有什么可指摘之处吗?某些常例银子,如临时课征做某事后剩了点零头,按照常例在补足官署日常办公费用之不足后,可以给上上下下每个人封个红包,发发奖金,将这笔结余分掉。这种钱,理论上来说是公款,不能擅用,但问题是全国官场都是这么处理的,拿了也无可厚非,只要不太过分。除此之外,冯瑜倒还真没收过什么钱,说起来也算是清廉有为了,因此他认为奖廉吏是固本养民之举,非常重要。
当然他这种想法可能有些理想化。事实上以满清朝廷如今的情况,廉吏实属凤毛麟角,少得可怜,且多在清水衙门,平日里牢骚满腹。如果朝廷真靠这些人的话,说实话也是玩不转的,他们发牢骚放炮可以,但做实事未必就行了,搞不好还会给国家造成不小的损失。不过这是冯瑜的时代局限,在17世纪末的满清,虽然官场大部分都贪,但反贪却也是政治正确,冯知州浸淫其中,自己又不怎么收钱,自然会产生提拔廉吏可以固本养民的错觉。
“……筹议实边,于此非常之世,尤为重要。噶尔丹狼子野心,窥视中国,朝廷调兵围剿,却屡屡失机。十余万精锐勇武之士疲于奔命,师老兵疲。况国用开支亦极浩大,长此以往,民甚苦之,不若起近边大军实军屯之举,以节省库帑。”
“……蒙古地域辽阔,可供军屯之处甚多。一旦畜繁则富,马壮则强,农工作,地利兴,故募兵军屯可以练兵,可以省饷,实为巩固边疆之良策,击破噶尔丹之根本。”
写到这里,冯瑜明智地没有提满洲军屯的事情,其政治风险着实有些高。别看朝廷总提满蒙一体、满蒙一体的,但说到底蒙古人的地位还是比不上满洲人,因此在蒙古募兵移民进行军屯是可以的,但连带着提起满洲就非常不智了。冯瑜并不傻,自然知道哪里可以踩,哪里又是雷区不能踩。
而且,从关内募兵前往蒙古军屯也有现实的需要,那就是漠西蒙古噶尔丹所带来的巨大威胁。这个草原之狼实在是太狡猾了,一会派人袭击甘肃,一会亲自带兵进攻喀尔喀蒙古,一会居然又在漠南蒙古地界上出没,让意欲围剿他的满清朝廷疲于奔命,顾此失彼。前阵子,他们一支走失的部队甚至在大漠被噶尔丹包围歼灭,极大动摇了前线十多万清军的士气,也让北京的康熙大为光火,并决意御驾亲征,彻底抓住噶尔丹。
十多万大军在蒙古草原上和噶尔丹捉迷藏,可不是什么小消耗。事实上,朝廷为了维持这种巨大的消耗,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加赋,并征发了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四省数十万民夫转运兵粮和物资,付出的代价其实是相当大的。
因此,这个时候如果放开政策,许关内汉军前往蒙古地界进行军屯的话,应当能解决相当的麻烦。首先,这些人是汉人,不会像那些蒙古人一样与噶尔丹勾勾搭搭,蛇鼠两端;其次,可以极大发展蒙古的生产力,就地产出大量的牲畜、粮食及其他物资,极大减少从内地转运物资所产生的无畏消耗,更是节省了大量的人力,作用相当之大。
冯瑜不是很确定朝廷会不会同意这个建议,但他倾向于认为会的。朝中有些人之前其实已经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了,并且得到了朝廷积极的回复,可见上层对于蒙古开边并没有什么否定意见,因此这事其实已经势在必行,也许今年夏天就会开始着手准备了。
写完了这三条,冯瑜也暂时搁下了笔,心中颇多感慨。朝廷和皇上为了这个国家,真是操碎了心了,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每每想到此节,冯瑜都不由得流下泪来,恨不能为君父分忧啊!别看朝廷现在掩有大半中国,丁口过千万,带甲之士上百万,有投鞭断流、移山倒海之能。但实际上,满洲、山东、浙江等地有黄衣海寇侵扰,南方则有顺逆举兵抗拒,这西北方又有准噶尔蒙古虎视眈眈,这日子可着实不好过呢。
即便现在与东国人议和,青州、杭州等地的驻军稍有削减,但准噶尔、顺逆一南一北,仍然让朝廷是大皱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冯瑜也曾参与过朝议,大家普遍认为,目前应该本着先北后南,最后再举兵东向的策略,一步步来。即他们先想尽一切办法应付噶尔丹的威胁,最后彻底将其击败、俘杀,让其势力烟消云散,然后才可能集中物资和军力,对付南方实力日渐增长的顺逆政权。
南方目前正发生的事情,清国方面也有所耳闻,他们已经认识到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事情,即谁先料理完内部事务,谁就会占有先机。冯瑜希望朝廷在今明两年之内就取得针对准噶尔蒙古的决定性胜利,然后将聚集在北方大漠的精锐部队南调,全力解决顺逆的麻烦。
而在此之后嘛,差不多就可以着手解决黄衣海寇的麻烦了。冯瑜觉得,灭了顺、明之后的“我大清”,人口数千万,军队百多万,物资钱粮无数,真要下定决心硬打的话,靠人来淹都淹死登莱、宁绍这些地方了,断没有不胜的道理的。唯一可虑的,就是这东国人在此之前就悍然出手,阻止“我大清”一统天下的壮举,这点不得不防。
“前路坎坷,吾当负重前行,为朝廷、为君父分忧,纵肝脑涂地,又有何憾。”冯瑜最后摇了摇头,感叹道,不知不觉间,眼眶都有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