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杨亿和魏二苟留神观察了一下那些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的鸟枪,居然还是做工粗糙的滑膛遂发式huo枪,打一枪之后,就赶紧退后,用一个漏斗形的容器顺着枪口往里面灌火药和铅子,另一个蹲在后面的士兵则补上去发一枪,前后替换,射速极慢,根本对下面人数明显占优的太平军士兵构不成有效的火力压制,因而被下面蜂拥袭来的铅子压得是抬不起头。
见城楼上铅子碎石迷如陨石,黎叔儿也不敢再托大,弯下腰,透过那射击孔,就见隔着护城河,对面的太平军士兵架起数十尊铁炮,正有条不紊地用炮轰击沧州城的城墙,每一发实心的炮弹击中城墙,都会引起一阵可怕的震颤,而那些被击得四下横飞的碎砖又对守城的绿营兵和团练兴勇造成二次伤害,但较之太平军的炮击威慑,更为可怕的,还是那些绿营兵和团练兴勇在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击中后血流如注、哀嚎死去的惨状后,对心理上造成的打击。
看着惨烈的画面,黎叔儿真不知道沈如潮是用什么法子,使这些原本不过就是些普通乡民的绿营兵和团练兴勇们会如此视死如归,以钢铁般的意志对抗城下数万虎狼之师。
带着疑问,黎叔儿俯下身,又往其他的箭垛方向走去,期间,杨亿和魏二苟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有些团练将手里那足有两米长的抬枪当成了狙击步枪,利用抬枪枪身长、装药足的特性,专门射击对面太平军的炮兵,并且是十发二三中,按照抬枪这种既无准星又无膛线的原始火器的标准,命中率已经是相当之高了。
当然,尽管城上的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顽强抗击,但下面攻城的太平军人多势众,还有劈山炮做掩护,所以随着时间的拉长,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伤亡数量不断增加,火力也渐渐减弱,趁此机会,攻城的太平军发一声喊,抬着数十架用多节竹梯捆绑在一起扎成的长长梯子,朝护城河方向冲了过来。
到了护城河边,那些太平军士兵将好似长蜈蚣的竹梯横在护城河上,大队人马沿着竹梯爬过护城河,径直朝城下扑了过来。
见太平军已有数百人过了护城河,城上的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集中火力,朝尚未过河的太平军士兵开火,一时间,那些过了护城河的太平军就成了后援不继的孤军。
黎叔儿、杨亿、魏二苟正不明白绿营兵和团练乡勇们这是要干什么,一回头,发现守备尉德成不见了,正纳闷,就听见楼下喊杀声如热浪般袭来,黎叔儿他们从箭垛与箭垛的缺口处往下一看,就见那尉德成袒露着右臂,露出一身黑块也似的腱子肉,举着一把势大力沉的九环鬼头刀,带领着一帮同样袒露右臂、头扎黑巾的精壮汉子,大喊着冲城门里冲了出来,直扑向那些孤立无援的太平军士兵。
一见沧州城城门打开,杀出一群好似恶鬼般的生力军,那些太平军士兵在略一犹豫之后,就收缩兵力,数百名士兵聚拢在一起,使用火器的士兵蹲在外围,举起huo枪向尉德成他们排枪射击。
一阵白色的硝烟闪过,十数名精壮汉子倒地身亡,但其他的汉子对于身旁倒下的同伴视若不见,继续呐喊着朝太平军士兵直扑过去。
这时,太平军方阵里的huo枪兵迅速退到队伍里,里面的那些持刀的太平军士兵则冲了出来,开始与已经奔袭到了他们面前的沧州城守军进行白刃战。
就见同祖同宗的两队人马交错混杂在一起,彼此视如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竞相用手里的利刃看向对方最薄弱的要害部位,刀光闪处,污血四溅。残肢横飞,白雪皑皑的地面很快就被鲜血染成了刺眼的猩红一片,那种妖艳的红色,与黎叔儿那日指给朱锡堒看的朝霞竟是如此神似,令人心悸。
“中华五千年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自相残杀、自我灭绝的耻辱史啊,看看这些兵士,不去抵御那些霸我国土、欺我百姓的洋鬼子,却在这里以命相搏,所为何来,又有何价值,想我中华元气,就是在这种内讧中被消耗殆尽、一蹶不振的,哎!”看着城下那惨烈的搏杀场面,黎叔儿面色苍白,失声长叹道。
此间,城下的白刃战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太平军大半被歼,残余士兵开始交替掩护着向护城河方向退去,而尉德成所率的那些汉子们也是伤亡过半,连追击的能力都没有了,见太平军士兵逃遁了,也踉踉跄跄地向城门内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