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此言如此之刺耳,李恪的脸色当即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尽管不曾出言呵斥,可一声冷哼里却已满是毫不掩饰的寒意。
“于大人此言谬也,那吐蕃本就是蛮夷之国,屡次犯我大唐天威,皆因先皇宽仁,方才准其为属,今,其国主既丧,依礼自当尽早呈报朝廷,此上下之分际也,断不可违逆也,而今,其既不尊我大唐天朝,讨之乃该当之事也,何言不教而诛哉?”
许敬宗就是一溜须拍马之能手,这一见李恪龙颜不悦,立马便心领神会地出言驳斥了于志宁一通,还别说,这厮心思口才都极为了得,所言所述确是不凡几分道理。
“陛下,微臣以为吐蕃国确是该伐,然,此际恐非大动干戈之时也,还须得谨慎绸缪了去方可。”
许敬宗这等言语一出,李恪虽不曾出言嘉许,可面色却是就此缓和了下来,个中之意味无疑是明显得很,一见及此,陈子明的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只是这当口上,身为首辅大臣,他自是不好直接出面跟李恪高唱反调,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悄悄地对站着武将队列里的苏定方使了个眼神,旋即便见苏定方昂然出了列,朝着李恪便是深深一鞠,满脸恳切之色地进言了一句道。
“此话怎讲?”
在场的文武百官中,除了陈子明之外,就只有苏定方是真正跟吐蕃军交过手的,他既是有所言述,李恪自不能不加以重视,尽管心中其实不喜得很,却也不曾给苏定方脸色看,仅仅只是不咸不淡地吭哧了一声。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不宜轻动之理由有三:其一,趁人之丧而伐,无论何等借口,皆属不义之战也,于我大唐泱泱天朝之风范有悖,殊为不妥;其二,吐蕃雄踞雪域高原之上,地势险峻,山高路远,乃易守难攻之地也,我大唐之军虽精锐,骤然登高,将士之身体状况恐有大碍,十成战力恐只能发挥出六成不到,错非能一击便灭其国之主力,否则难有胜算可言;其三,其国主虽丧,诸宿将皆在,摄国辅政之禄东赞更是老而弥坚之辈,其战阵之能或许不及我大唐芸芸诸将,可用之于稳守却是绰绰有余,纵使我大唐全力攻伐之,也恐难以遂下,战事迁延一久,于社稷实有大不利焉,有此三条在,故,微臣以为此际尚不到灭其国之时也,还请陛下三思则个。”
苏定方本人其实是主战的,原本还有心借此番舆论高涨之势争取一下统军出征之帅印的,为此,可是专程去拜访了陈子明一趟,却不曾想一向主张对吐蕃强硬的陈子明此番却根本无攻伐吐蕃之心,不单没同意苏定方的请求,反倒是让苏定方在朝议时出面呼吁反战,对此,苏定方一开始也自不解得很,经陈子明耐心说服之下,这才同意了陈子明的要求,这会儿所言所述自然全都是出自陈子明之意思。
“唔……,定方之意,朕知晓了,懋功。”
李恪本人虽不曾统军上过阵,可对于军略却还是知道一些的,此际听得苏定方如此说法,心中虽觉得有道理,但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了趁吐蕃虚弱时灭其国之想法,自是不会对苏定方之言加以置评,仅仅只是含糊地敷衍了一句,便即点了兵部尚书李勣的名。
“老臣在。”
听得李恪点了名,李勣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紧着便从旁闪了出来,躬身应诺不迭。
“定方以为此战不可为,卿对此可有甚看法么?”
李恪很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那么点军略能力在苏定方这等宿将面前根本不够看,哪怕心中其实不认同苏定方的见解,也自不会有所流露,更不可能真赤膊上阵去跟苏定方辩个高低,这等事么,还是交给懂行的人去办为妥。
“陛下明鉴,老臣对苏大人所言实难苟同,于老臣看来,此战可胜!”
在此番廷议之前,李恪便已曾跟李勣私下商榷过一回了的,是时,李勣便是一力主战者,没旁的,概因李勣与程咬金一般,都已看出了新军组建完毕之后,就再也没了他们这批老将们发挥余热的机会了,此时再不争取,那就只能回家养老去了,而这,显然不是李勣所愿见之局面,故而,哪怕明知苏定方所言乃是正理,他也断然不会附议,值此李恪见问之际,李勣自不会有丝毫的含糊,旗帜鲜明地便亮出了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