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镜子中的自己,整个人都愣住了。
两行鲜血顺着她的鼻孔流淌下来。魏巍用手抹了一下,苍白的面庞立刻变成了大花脸。她拧开水龙头,撩起冷水洗着鼻子。然而,血越流越多。很快,一盆冷水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同时,越来越明显的眩晕感和沉重感渐渐袭来。魏巍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变成了几百斤重的铅块。
她停止擦洗,双手扶在洗手盆上,看着鲜血一滴滴地落在池水中,消散,融入越发浓重的红色中。
突然,魏巍笑了笑。
终于来了。
终于没能撑过这一年。
她忍着剧痛,迅速行动起来。先是伸手取下毛巾,捂在鼻子上,然后,魏巍用另一只手在浴柜里快速翻找着。几秒钟后,最后一支杜冷丁被她捏在手里。
在那些疼到生不如死的漫漫长夜里,魏巍都没有用到它。因为,她需要它帮助自己支撑到最后一刻。
因为,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静脉推注后,魏巍取下脸上的毛巾。血还在流,但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汹涌。魏巍洗了把脸,扎好头发。本想再略化一下妆,然而,她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于是,魏巍放下粉饼,拿出口红在灰白的嘴唇上涂抹了几下。
做完这一切,魏巍扶着墙,走到厨房,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细长的水果刀,藏在袖子里。随即,开门下楼。
101室的男人打开门,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楼上这个深居简出的女人。
“你找谁?”
“吕哥,我是朱志超的女朋友。”女人脸色苍白,唯独嘴唇红艳夺目。
“你有事么?”
“朱志超撇下我跑了。我病了,头疼得厉害。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女人眉头紧锁,眼睛半眯着,似乎被疼痛折磨得不轻。
“这个……”男人有些犹豫,脸也慢慢拉长。
“我只借二百块钱。而且,”女人突然解开了睡衣的两颗扣子,“你想怎样都行。”
男人盯着她敞开的胸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让开身子。
“进来吧。”
这是一间老式格局的一室一厅,阴暗,脏乱。客厅里只摆放着沙发和一张当作电视柜的桌子。褪色的木质地板上到处丢满了衣服和酒瓶,仿佛一个垃圾堆。在垃圾堆的中间,小女孩只穿着背心和内裤,光着两条腿,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乒乓球比赛。
她是如此专注,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即使是父亲拽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进了卧室。
撕扯声。解皮带的声音。床铺咯吱作响。最后,是一声短促的尖叫。
小女孩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那个陌生的女人走了出来,还带着粗重的喘息。
女人径直走向沙发旁的电话机,颤抖着拿起话筒,按下三个数字。
小女孩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女人握着话筒的手沾满了红色的黏稠液体。
“喂?同发热力公司家属区6号楼101室,杀人了。”
说完这句话,女人就挂断电话,转身看着小女孩,笑了笑。
“别进卧室。好好活下去。”
随即,女人就踉踉跄跄地走到门旁,打开门,走了出去。
室内一片死寂。小女孩慢慢地站起来,仿佛第一次来到这里似的环视四周。当她的目光投射到卧室门口蔓延出来的一摊红色液体时,女孩的视线稍稍停留了片刻。
最后,她转头面向女人消失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扬。
秋意盎然,阳光正好。
魏巍走在街上,脚步蹒跚,满眼都是眩目的白光。
路人们惊恐地躲避着,看着这个面露微笑,目光散乱,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的女人。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摸出电话报警,还有的人打算上前搀扶,又踌躇万分。
越来越明显的麻痹感渐渐传遍魏巍的全身。她已经不能思考,却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似乎随时可以飞跃起来。这让她有一种平静又喜悦的感受,仿佛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死亡,而是温暖祥和的彼岸。
走吧。走吧。
穿过秋日与冬季。穿过仇恨与纠缠。穿过杀戮与拯救。穿过无尽的轮回,直达那绿草遍地,颂歌吟唱的所在。
与你此世永别,与你两生相望。
春天的花,将开在何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