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暴雨,云乔都在昏睡,梦里的场景很旖旎。
席兰廷是半神,给她营造一个梦境,是很简单的事。
只是所作所为,要和梦境一致,让她无法区分,醒过来也不知真假。
有次一连下了三天雨,她受了点轻伤,整个人睡了三天。其实,那是她在他的幻境里过了三天。
他们在幻境里,还一起去落霞峰看了日出……
原来,那不仅仅是云乔一个人的执念,也是他的。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云乔轻轻叹气。
席兰廷拉过她的手,吻了吻。
他看着她的手掌,出神了一会儿,云乔一开始没留意到,而后问他:“怎么了?”
席兰廷在她掌心摩挲了下:“没什么,觉得很好。”
云乔可能已经忘记了。
曾经,她这只手的掌心,有好几道纵横交错的疤痕,并不平整。
神巫可以修复一切伤疤,她的手掌心有这些,意味着她刻意保留的,想要提醒自己点什么。
席兰廷还是离王的时候,偶然机会看到了,下意识拉住她的手问:“这是什么?”
在上清山还没有。
云乔急忙抽回手。
宫里人多眼杂,她自以为总会出事,却不知道跟随她和席兰廷的宫人,早已被席兰廷下了傀儡咒。
没人会多说什么,想说也说不出来。
半神任性,可以对天下生灵为所欲为。
“……手如何受了伤?”那次是斗兽结束,狐妖大妃被离王羞辱,一直心情不佳,倏然作呕,然后昏沉。
人皇与朝臣,皆以为狐妖大妃有了身孕。
成年数载,身边好些女人,但人皇至今无一儿半女。陡然见狐妖大妃难受,人皇只当她怀了子嗣,高高兴兴抱了她回宫,请了御医。
云乔没跟上去。
人皇讨厌她,不管有没有狐妖大妃,不管她做了多大的功业,他都讨厌她;他的体内,有离王设下的禁咒。
除非离王想让他喜欢云乔。
云乔已经知晓世事艰难,上清山的镇山晷,多半要不回来。
她与弟子行为不轨,又丢了镇山晷,饶是回去了,上清山的人也只想利用她,成就神巫族的另一个大巫。
那已经不是她的家。
宫里也不是。
明明是人族的王后、上清山的大祭司,她却感觉天地间无处落脚。
无人真心待她。
无处可供她栖息。
她低落的情绪,别说离王,就连太后都感受到了,还以为是狐妖大妃解禁,让她备受压力。
离王拉了她的手,她只是抽回,连生气都懒了,淡淡回了句:“被蛇咬了。”
这不是他第一回询问她手上的伤,却是云乔第一次告诉他实情。
那一刻,他的表情很错愕。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这人世间是他的牢笼,他憎恨所有人,包括他的半妖体、他自己的人血。
几乎不见他动容,除非他有什么目的。
在上清山那个他、与云乔相恋、缠绵的他,才不像是真正的他。
云乔罕见他这样震惊的表情。
“谁害了你?”他问,语气里有杀伐气。
似乎除了他,谁也没资格戕害云乔。
“没有谁。我一生怯懦,被一包驱蛇粉迷惑,自轻自贱,被迫反省。故而想要克服对蛇恐惧,自己入了蛇阵。”她道。
然后被蛇咬得遍体鳞伤。
两次昏死蛇阵,毫无成效,至今还是怕。第三次想入蛇阵,被族人强行劝说,才改了主意。
而后保留了手掌心的几道伤疤,却仍没什么进益。
云乔说完了,快步离开。
那日,席兰廷一个人在斗兽场站了很久,久到双足发木,才惊觉四周天气漆黑,只余下几名宫人,提灯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