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夜,云轻水澶,街树落光了叶子,虬枝在夜风撩拨下簌簌作响,状若呜咽,无端添了几抹萧肃。
潜入袖底的风,裹挟着薄汗,染透衣衫,云乔打了个寒颤。
席兰廷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没有半分温度,却莫名暖了云乔的心,让她有依靠。
黄倾述和师母在衖堂口等候,一盏孤单黄昏路灯,将他们影子拉得斜长单薄。
不到一年,两次生变,黄倾述怀疑此地风水不宜小女儿,在考虑过了年还是回老家去。
汽车停稳,云乔尚未下车,黄倾述夫妻二人已经朝她奔来,脚步略显踉跄。
“云乔,可有结果么?”黄倾述开口便问,声音急切,眼巴巴看着云乔。
虬枝被风吹动,将舒展的树影落在黄倾述的眼睛里,那个瞬间,他眸子似布满了荆棘,几乎欲碎。
云乔的话,就卡在嗓子眼,一时无法吐出半分。
“云乔,你说吧,我们能承受,就是不想东君再吃苦了。”黄师母也哭道。
云乔:“对不起老师、师母,这次占卜可能有点问题,我没算出来。看样子,只能求助警备厅。”
“我们报案了。”黄倾述道,“外面冷,家里说,快家里说。”
云乔脚步有点沉重。
席兰廷跟在她身边,没言语。
黄师母眼睛有点肿,急急忙忙去倒茶。
暖壶里的水已经凉了,倒出来的茶没泡开,然而谁也顾不上。
黄倾述告诉云乔和席兰廷,黄东君三天前就不见了。
“……她近来想学油画,蕙兰中学有个老师开班,花钱便可以去学。每周两节课。”黄倾述道。
“东君周一去学画画,平日也是她自己乘坐电车去的。上午的课结束,她偶然会跟同窗们去吃饭,联络感情。
中午她没回,我也没当回事,一直到晚上也不见她。我去那边问,画室关门了,只得赶紧报告了警备厅。”黄师母接话。
说到这里,黄师母突然又落泪。
云乔递了巾帕给她:“师母,慢慢说。”
黄师母却哽咽得说不出完整话。
黄倾述眼睛发红,勉强镇定:“警备厅的人查了,说那画室的老师五月份得到了政府留学救助金,已经出国去了,关了门。可这段时间,东君每周一、周四都说去学画的。”
黄东君没有受过正轨新派的教育,她一直由自己的父亲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丽又有才华。
黄倾述想让她去念个女子中学。但有了年初绑架那件事,黄东君受了点刺激,对人多的地方莫名排斥。
她想学油画,黄倾述觉得此画乃泊来之物,算作时髦事,很高兴同意她去学。
可画室关门的事,黄东君提都没提过。
“……她有几个同学,平日也约着出去玩,只是没怎么到过家里。她说是同画室的同学。
可那画室已经关了小半年,她那些同学又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不知,丝毫没察觉她不妥。”黄师母哭道。
云乔听了,心里发凉。
绑架一事,让黄东君颇为受挫,她产生了叛逆心理。
撒谎、外出,不知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她父母对此毫不知情。
而现在……
“师母,您先别哭,慢慢找。我有点饿了,能否替我下一碗面?”云乔道。
黄师母一看到云乔,就好像有了希望。
前日夜里找不到、昨日没消息,黄师母就让黄倾述赶紧找云乔。
只是黄倾述不想麻烦云乔,觉得女儿肯定是去了同学家,会回来的。
结果越查越不对劲,黄倾述心里没底了,这才赶紧打电话给云乔。
“好,你们稍等,我去弄些宵夜。”黄师母道。
她一走,云乔才对黄倾述道,“老师,请您务必坚强些,东君她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