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给长工结了工钱就觉着格外的肉疼,是他吩咐的金枝母女把犒饭往后拖,原算他们等不及走了正好可以省点儿,谁知还是没能如愿。
带着怒气到了门口刚准备骂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却正看到李棚子高举着大镐落下来,金宝捂脑袋跳开,镐头却在半空中拐个弯奔了大缸,伴着几声惊叫和呵斥缸破水撒,打人和挨打的都已及时的避开,反到把正出来的贾万财溅湿了一条棉裤腿。
贾万财脸色铁青,却气的当下想不出恰当的恶毒话来骂人,下面的李棚子看下他的模样也不理睬,又横握着大镐冲向金宝。
金宝满脸的疑惑,一副还要玩啊的神态,被李棚子逼的左右躲两下都给堵住,胆小的要哭出来时看清了对面使的眼色,一咬牙转身跳上台阶要往正屋里跑。
过贾万财身边时被一把抓住,带着哭腔喊道:
“金枝妈,开库门切肉重新作饭”。
一边把大串的钥匙从裤腰上掏出来,他时真怕把这些泥腿子得罪狠了,再借故把自己一屋的家具给砸了就赔大了。
西厢房的库房里,一个挨一个的粮囤都快满了,年前杀的那头肥猪也在,贾万才连自家人都舍不得让吃,多数装缸里做了腊肉,其余的连着下水、猪头都煮熟放在一个大盆里盛着,上面盖着石板。
金枝因为自己爹太抠门嫌丢人,今天半天的时间里都咕嘟着嘴不理人,这时听了父亲的话就脚步轻快的抢进来,先装了一盘子拆骨肉,上面又放了两块煮熟的肉方子,嘴里还哼着小曲,吓的她妈直偷着瞪眼、跺脚,怕被贾万财看见了挨骂,最后还是按着金枝的指使从墙角里又搬出坛子烧酒。
大葱炒猪下水,醋溜白菜,切好的半盆子肉片上还带着冰茬,李棚子三个人也不在乎,蘸着一盔子现砸的蒜泥大吃起来。
一面还要灌口烧酒,酒是前年用发了牙的棒子自己酿的,口感虽不怎么样,但也不是想喝就能喝上的,每个人都吃喝的大饱之后仍舍不得留下还剩不少的东西,就慢下来边吃边说闲话。
李棚子腰里揣着两吊铜钱,是贾万财刚给结的一年工钱,另外的大头是四百多斤粗粮,早已分几次预支出来给家里的老妈和妹子活命去了。
这时又开始盘算着回家后怎么用这些钱度春荒再卖点儿过年的东西,算计半天吃顿白面饺子都不富裕,心里长叹口气,想着不知道这样的苦日子多久才是个尽头。
挣钱最多的是胡大碗,他身高力壮,还兼着夜里打更,加上光棍一个整年都吃住在东家,用不着支粮食,所以把今年连着前两年存下的工钱一起折了六块现大洋,不过这离置下份田地、成个家还差的老远。
至于只有十二岁的小长工金宝则是讲好的只管饭,不给工钱,不过去年贾万才还给了几个铜板当压岁钱,今年却是一毛未拔,要不也不会跟李棚子合着伙坑贾万财这一遭。
边吃边唠,天就黑了,李棚子醉薰薰的肯定是走不了了,小金宝则是没胆赶夜路,俩人只得再留一宿,第二天年三十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