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花了笔重金,好不容易在毗陵府城才搞到一函。前天带回,一函十卷,只恨不能一口气把它读完。
尤其那篇《孔雀东南飞》,更是让人爱不释手。没辙,他只能想了个法儿。让乳娘为它糊了个书皮,在封面写上《礼记》,冒充功课。所以这会儿他嘴里大声背着《礼记》中《大学》的一段,眼睛却仍盯着内中的《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赵瑜自知不仅能够过目成诵,还能一心两用,背功课,看闲书,两不耽误。看到老爹的脑壳还在晃动,赵瑜自觉心里好过一些,总算没太亏负他老人家。
“少爷!”
本来做贼心虚,突如其来的一声更是让人吓了一跳。不用说,这是自己的书童赵路。
“唔?”他多看了天井一眼,见老爹没异样,方才回身。
赵路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也像他爹身形瘦小,只听他压低声音说:“我爹问过了……”
“你爹?!”没头没脑的一句,赵瑜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后山听松小筑的事……”
“哦,他怎么说?”
“他还以为是我们弄的,所以先来问我……”
“是吗?哪会是谁?”
“会不会是塾馆里的那些货色?”
“不会吧?家馆里的那些孩子都比你还小,不该偷着喝酒。再说我爹吩咐过不让别人去的地方,除了我,谁还有这个胆?”赵瑜一边说,一边不停摇头。
原来昨天两个出去散步,走到后山的听松小筑,发现了些异样,本就疑虑,现在听说赵路的爹——管家赵贵也来查问,自然又是惊疑,又是好奇了。
赵路所说的后山,外头人就称龙山梢。这龙山梢位于龙山县最近震泽的一隅。龙山地形半抱震泽湖,因境内有九个山头连绵起伏状如九龙而得名,仿佛一条巨龙从震泽大湖里面爬出来,向东而去,其中尾巴依旧拖在湖里,故名龙山梢。赵府所在的这一排宅院就在龙山梢与震泽之间广袤的湖滩上,紧挨山麓,所以龙山梢这最后一座峰峦,就自然而然成了赵府的后山。
后山本是赵氏一脉的坟山,赵府所在的这排宅院本来都姓赵,后来旁支的人都把房子卖了,搬走了,只是坟山搬不走,于是赵无求这一支就自动担纲起看护祖坟的义务和职责,也就成了龙山梢的当然主人,其他族人只到三元诸节才会光顾。
赵无求还兼着龙山梢的里长,所以他把山上祠堂里四个偏院中的一个——扶竹小居拿出来做了乡里的塾馆,也算助学之举,同时也想多挣一点官声。说到这点,赵瑜还曾取笑过他的老爹,说您根本就不算官,哪来的官声?里长根本不入流,搁在别的地方都没人想当,通常是县太爷去硬性摊派。
但是为了不让学生糟践宗祠,一开始就有了规定,未得允许,馆中学生不得随便进入宗祠其他区域。后来还特意为扶竹小居辟了条专供上下学的单独通道,不再需要到宗祠大门里绕。所以别处再有人闯,便是明知故犯了。
管家赵贵发现有人乱闯,自然就要追问。宗祠历来都是禁地,就是官府也认同。只是问到少爷头上,说明已经不可能是学馆和庄里的人了,哪又会是谁呢?
可能的都排除了,不可能的也一时想不出,那究竟会是谁呢?且听后书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