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总有点不自在。夏峦也只能由着她把脸掉开半个,只是用些双眸的余光,时不时溜上一眼。
只见下面的尹钧往自己的胸口掬了两把水,稍稍适应一下,缓缓步入水池。
原来这水池不仅够大,下面自有台阶,只是雾气太重,上面的人看不清而已。
驸马稍微适应一点水温,便蹲了下去,左右不停掬水,似乎觉得很惬意,很陶醉,很享受,举止放松,跃跃欲试,一反刚才的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古晁晖心里不禁轻哼了一声,真不知道该是同情他还是鄙视他。
就在这时,但听哗然一阵乱响,不仅那两个夜行人吓得不轻,就连夏峦-古晁晖也吓了一大套,只以为被人发觉了。稍定片刻不见异样,方才转过劲来。
看来那个八公公特别富于经验,只一会儿便判定那一阵异响来自屋里,但见他扒着窗缝,展眼扫描了一遍,便向还在四下张望的小伦子招了招手。
原来下面的浴池四周突然自顶而降四幅幔帘,仿佛给整个浴池罩上了一顶帷帐。
开始大概八公公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在顶上碰落了什么东西,可再看那里齐整划一的架势,显然是种机关设计。谁都知道公主喜欢恶作剧,在宫里没出阁时太监宫女都躲着她走,有时她甚至敢戏弄上朝的大臣。也许这是在跟驸马爷开玩笑吧?
或者干脆也是一点恶作剧,有如开胃小菜,以使她跟驸马的佳期更增情趣?
这回倒是小伦子眼尖了,一转眼他发现了更多:
“帘上有字!”
夏峦-古晁晖知道八公公他们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便也把注意力多分点底下。
这一回他让古晁晖先察看了一下驸马的神态,好像那池热气腾腾的不再是温水而是冰水一般,只见驸马浑身剧烈颤抖,两个胳膊紧紧抱住自己的鸡胸,又像要制止哆嗦,微抬的脸庞,因为惊恐而扭曲,黑白分明的眼珠早已不见眼皮遮掩,眼看就要夺眶而出,不知是汗水,还是浴水,下巴上有像哈喇子一样的东西往下挂着,溅落下去还有水花,显然他是被吓得不轻。
再一展目,夏峦便瞧明白了。
幔帘上果然有字,各种各样的字,笆斗,拳头,有大有小,泼墨,焦尾,有浓有淡,开始只以为是幔帘上的花纹,故而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捎带注意到了八公公的神情也是惊骇万状,这才有点警觉,开始认真地踅摸起来。
四幅幔帘,有字无数,横七竖八,任意挥洒,然而细细看一遍,也就两字:一个尹字,一个叡字,无数个尹字,无数个叡字,有配对的,有散列的,像是涂鸦,又像抛洒,全无章法,却都可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啥意思。
对于南嘉王朝的熟悉程度,夏峦虽说不敢比扈莱和郑艾还自诩,且不说在当世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大太监,就在后世,他们也一个是比历史学家还要万宝全书一点的博物学家,另外一个也是号称百科通才的首席科学家。但毕竟这些年没敢消停过,上上下下,明里暗里,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多了。
一个是姓,一个是名,尹叡,正是驸马爷尹钧亡父的名讳。这个尹叡已在数年前伏法,他本是当今天子幼年的伴读,绝对要好的发小,只缘涉嫌一桩未遂的谋反,不得不把他杀了。也许把他儿子招为驸马,本身就是感情上的一种补偿。
“这种玩笑可真可开不得!”夏峦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且不说死者为大,还是自己的公公,只怕传出去不仅有损公主的名声,连皇室也得蒙羞。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不再是玩笑,看来这公主的所作所为确如传闻。
至于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且听后书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