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潇洒的气息,与尹子绩说话的态度也非高高在上,显得很是平易近人。
尹子绩上前,先向贺先生行师礼,再向郡主行半礼,这才在石墩上坐下来,一头雾水地看了看贺知章上,又将目光投向了李瑾月。
李瑾月似是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她道:
“子绩,今次我约你出来,是想与你谈一谈有关若菡的事。你们都是我的侍读,我不希望你们关系一直不睦。我就是想单独问问你,你与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尹子绩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看贺知章。贺知章笑了笑,道:
“你们谈,就当我不存在。”一边说着,一边靠在了亭柱上,解开腰间的酒囊,拔开木塞,灌了一口酒,面上登时露出惬意的笑容,亭内也开始溢散出酒香。
尹子绩与李瑾月此刻内心响起了同样的心声:怎么可能当你不存在啊!
只可惜,不管这两个孩子内心如何不情愿,今日怕是必须得在贺知章面前谈一谈她们本想谈的事了,因为根本糊弄不过去,贺先生给她们心中的压力太大。
关于自己与张若菡之间的矛盾,尹子绩倒也不打算向郡主隐瞒,反正这件事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自也不怕承认。于是她爽快道:
“上学首日,我与她初见于学院那颗老梧桐之下。彼时有一只幼猫困于树上,她立于树下,我上前询问她可是想救猫,她说是。于是我攀上了树,救了猫。中途我不慎摔下了树,但并未受伤。她一直很紧张,我就想逗她玩,让她轻松一下。却不曾想她很是不开心,对我冷言冷语,甩脸便走。”
李瑾月蹙着眉听她说完,默了片刻,问:
“就这样?”
“嗯,就这样。”赤糸点头。
李瑾月一双浓眉蹙得更紧了:“这算什么矛盾?值得你这些日子一直这般欺负她?”
“我气得不是她对我冷言冷语,我气得是她竟然与先生……”提到先生时,她看了一眼靠在亭柱上闭眼假寐的贺知章,见贺知章没什么反应,她才压低嗓音,凑到李瑾月耳畔说道:
“我气得是她将我爬树摔下的事与先生告状,这实在太不够义气了,我最讨厌的就是爱告状的小孩,幼稚!”说这话的时候,赤糸一双秀眉皱得紧紧的,显然对这件事很是介意。
到底谁最年幼,谁又幼稚……李瑾月内心很无语。
“你怎知她告状?”不过李瑾月很是奇怪,她觉得那日张若菡和无涯来得很是匆忙,看起来并非是事先与贺先生接触过。
“不是她告状,先生怎么知道我爬了树,还摔下树来?”尹子绩很是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这……”李瑾月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饮了酒一直在假寐的贺知章发话了:
“你赶到甲号学堂门口时,我看见你左足靴子外侧蹭了一些青苔,右手背上有抓痕,身上的泥土、残叶,都集中在你身体的左侧。裙摆有被压过的褶皱,衣袖上还蹭着一些梧桐树皮碎屑。综合以上线索,我推测出你刚刚爬过院里的老梧桐,左脚蹬住梧桐树皮时,不小心蹭到了树身上的青苔,以至侧翻而下。你有些身手,在半空中调整了摔落时的姿态,蜷缩身躯,以身体的左侧着地,我想你可能怀里护着什么。近日院里的大花猫刚下了一窝小猫崽,它们的窝,就在老梧桐下那片青瓦堆旁。你爬树,应该就是为了救小猫没错了。”
小赤糸目瞪口呆地望着贺先生,李瑾月也是一时间吐不出半个字来。
她们此刻内心只有一句话:贺先生料事真如鬼神!
“瑾月、子绩,某教你们,看事情决不可被其表象所迷惑,多思考思考,这件事是否合乎常理。而一切你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也决不可轻易地下结论,多想一想,是不是还有例外,是你自己想当然了。”他坐直身子,面带微笑地说道。
赤糸已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与此同时,她也明白自己是真的错怪张若菡了,张若菡根本不曾告状,这一切都是贺先生自己推测出来的。她就是被所谓的“理所当然”蒙骗了双眼,错怪了他人。钦佩贺先生慧眼睿智的同时,她也感到十分懊悔。
而李瑾月则恍然大悟,怪不得先生半途中撞见她就非要跟她来,怕是早就推测出来她与尹子绩要在笃学亭中见面,也推测出了她们即将进行的谈话是关于什么内容的。他执意跟过来,只是为了解除误会,消除学生间不必要产生的矛盾。
“贺先生!”赤糸猛然站起身,撩开衣摆,跪下身来,双手交叠,叩首其上,道:
“请先生教我本领!”
“县主,你快起来,贺某当不起这一拜。”贺知章忙上前相扶,却不曾想尹子绩倔强地伏在地上不起。
“请先生教我本领,方才先生料事如神,子绩钦佩之至,请先生教我。”尹子绩再一次认真重复道。
“你为何想学这个?”贺知章问。
“先生,子绩……子绩只是不想再错怪任何一个人了。”尹子绩小脸闷在下方,声音听起来很是懊悔,隐有哽咽。
贺知章沉默片刻,道:
“好,你每日午休时来找我。”
“谢先生!”小赤糸抬起头,眼圈红红的,面上却很是欣喜。她又给贺知章叩首一次,这才站起身来,向李瑾月深深一揖,道:
“多谢郡主。”
李瑾月知道她谢什么,不由笑了:
“不客气,只是你以后可不准再欺负她了,我还想着这次休沐,我三人能一起外出郊游踏青呢。”
赤糸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里出现的贺知章并非历史上的贺知章,再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