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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锦娘子教唐将拿走,她那极忠心的扈从随去同生共死,这本也是能想得出来的,然高继嗣不能决的是,这遂她往唐营里去的扈从尽都是平日教她笼络成心腹的那一拨,有意耶?无意耶?
而如今这可恶的贼配军竟独骑出阵,这人的身手,确能斩拓跋斛杀高继宗,这样的上将,怎能只是个轻兵营的百将率正?从未听说唐廷有这样一号人物,高继嗣不敢大意。
自传言里这人的临阵冲敌本领来看,这诚是个狡诈的人物,他若出阵,李微澜焉能不知?既知,如何不有后手?
“扎住阵脚,待唐军来破。”
教卫央又一番戏弄,联军里也都是上阵杀人的,怎会甘愿眼睁睁瞧他一骑绝尘归本营里去?登时有本部将校,也有党项伪魏的将校都来请战,虽始终未与平阳战阵交手,高继嗣不敢有丝毫大意,心中只盼稳重为上,知晓将这一支唐军引入彀中便最好,乃交付将领,教上下俱不可乱动。
卫央可管不得那许多,将一捆狼牙箭夹在臂下,转回营时寅火率里众人围窜上来,看看打扮,当时教王孙解腰带来用:“将你腰带取来!”
王孙大吃一惊,骇然捂住腰腹忙道:“率正,你要绳索那也容易,咱们往一处寻取便是,这腰带便罢了,好歹留些面目给咱们可好?”
卫央哈哈一笑,将狼牙箭里挑三支拿在手中,有甲士来领回了青骢,又教众人自回轻兵营等候军令,卫央捉刀持箭往中军帐来。
他那一马冲去好生快,这番李成廷方带了巡边事使行辕有数的人物自后辕门转来,两厢见面,李成廷笑道:“这不是卫百将么,多日未见,听说你冲阵杀敌好是出了一番风头,已为率正了?那好得很,还盼往后多为国出力,且莫可滋事胡闹了。”
卫央笑吟吟地也拱手还礼,道:“劳烦会王惦念,倒也杀了些胡虏贼寇,不当如此夸奖——会王是来见平阳公主么?先请!”
李成廷笑道:“军中不比衙门,有功者为大,卫率正先请。”
两人三番五次你推我让了一番,卫央哈哈一笑:“他妈的,会王殿下好客气,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罢,大跨步先进了帐,后头巡边事使行辕几个人物尽相忿怒,李成廷摆摆手笑道:“不必如此,这卫率正为国出力奋不顾死,理应他要事先请。
须记着,中军帐不比小王府下,仔细不慎吃军法从事!”
几人立时心头凛然,这上头就那么回事,谁人不知?
他几个既是巡边事使行辕幕僚,自是诸侯王的爪牙,倘若真敢在中军帐里有一个不慎,果然便是杀了也白杀的下场。
当时整起衣冠,里头去通报的阿蛮走出来教人揭起帐门,平阳自军案后已转了出来,眼见要跨出帐门,李成廷怎肯落这口实?一时率他的人手都拜了下去,口称上将军不迭。
这李成廷乃是先帝真宗孝皇帝的幼子,当今天子的亲叔,辈分足量乃是诸侯王里头一个,李微澜哪里敢当他果真的大拜,闪身避开这一拜,只好不出帐门来迎,立在槛内右侧笑容亲切道:“叔祖有礼,儿当不起哩,快请进帐说话,外头可冷的紧。”
李成廷就势止住下拜的姿势,依东宫见銮驾的身段正色道:“国有国法,上将军既为边线统帅,自有约束的规矩,不可坏了。”
平阳背后闪出卫央,假模假样惊呼道:“啊也,都怪我,都怪我,光顾着念和会王已是老熟人了,忘了这国法无情了,快,会王你快站直了,站好了,容我正经拜你再说。”
李成廷一时踟蹰,他本要将话来降住这胆大包天的卫央,因此方说出规矩国法的话来,只盼着李微澜一时不察而后他方将彀来装住这中军帐里的人,可卫央这人狡诈至极,他话音方落,人家便跑出来称以不察方方才未曾正经拜过。
这若勉强,三军眼前会王的宽宏大量怎显得出来?
况且,此獠既敢当面刀劈自己,倘若他正经地三跪九磕,那可真是僭越的大罪,而他李成廷方才并未阻止反而默许,传出去怎了得?
一个不好,这千军万马里那些个忠君爱国的当时一刀砍了他脑袋,无非落个诏令叱责的下场,战场里天子哪里会做那自毁长城的故事?
为着小命着想,李成廷心中痛恨,只道果然打定主意将此獠扑杀的主见不曾错,面上一团和笑,伸出双手眼瞥面色温和文质彬彬却在目光里掩不住仇恨的帐中周丰,虚扶将果真撩起战裙大步退后许多远地卫央,和声道:“卫率正不必多礼,咱们确不是生人,彼此谁不知谁?上次已深深见识过了,这便不必。”
卫央干脆利索地绷直了微微稍稍有些弯曲的膝窝,随意拱拱手笑道:“还是会王明事理,我早说过,这不干不净的作揖跪拜,那真是施者无耻受者无礼的事情,既然会王这么明白,那我也不好不明白,是吧?”
李成廷面色不改,指了指卫央向平阳笑道:“这卫率正,我也是熟知的,如今出入上将军中军帐也不必请叩拜谒,看来果然教上将军降服了的,这好得很哪。”
随后方与周丰见过,笑容可亲道:“听闻周翰林作得幕府里的要紧职司,小王尚未恭喜来着,本当以周翰林的才能,纵不能成张良陈平之才能,也须有本朝郑国公之秉直能见,战事已至此,竟不闻有周翰林才能之显著,看来,小王是期望过高了些。”
这话乍听来是讽刺的味道,然在这里的众人,谁能不听出这言外的三分挑拨味道?
卫央一再掌掴周丰,圈子里消息灵通的谁不听说过?这里处处只惋惜周丰未能发挥本领,能不教周丰对将他门牙也掴掉的卫央更生切齿的恨?
周丰乃是天子钦点的状元郎,又是年轻一辈里名望最高的仕子头面人物,天子更有以之为公主府半个主人的意思,这等耻辱,他怎肯罢休?这个人,轻易不能为诸侯王所用,但李成廷心想,若能挑拨平阳的麾下先内讧起来,往后有他等添油加柴,能不成水火之势?如此,两败俱伤之局既成,李成廷自忖这渔翁之利非他不能有别人接手。
也正念着这一点,天子定已知钦点的得意才俊竟教一个轻兵掌掴侮辱,至今却连命教平阳斥责麾下的诏令也未发来。
女郎不必转身便能知这挑拨更教周丰仇恨,她倒不去想两厢解劝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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