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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鸦岭,已是满天星斗。
魏十七熬了一壶盐茶,倒在木碗里慢慢啜饮。
茶叶是从信阳镇买的茶砖,大叶揉制,夹杂了不少枝干,喝惯这种苦涩的劣茶,换成旁的茶叶都不过瘾。
他靠在山岩上,把白日里邓彰的话从头到尾寻思一遍,觉得不像是圈套,黑松谷那头老熊虽然凶残,若是仙都门人出手,倒有几分把握。
邓彰语焉不详,只说仙都派是昆仑旁支,属于剑修一脉,他侄儿在仙都门下修行十年,对付区区一头畜生不在话下。
魏十七也没有多问,双方约定一个月后在信阳镇会合,前往黑松谷猎杀金背熊。
在此之前,魏十七决定先去一趟黑松谷。
拿定了主意,他扑灭火堆,钻进栖身的山洞,裹紧兽皮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魏十七披着晨露登上老鸦岭,来到一株粗壮的白皮松下,曲起拇指和食指,含在嘴里打了两声响亮的唿哨。
片刻工夫,青狼从山林间小跑着来到树下,朝他打了个哈欠。
魏十七指指黑松谷方向,做了个窥探的动作,青狼迷糊了片刻,眼神转为凌厉,呲牙咧嘴,神情颇为兴奋。
魏十七拍拍他的脑袋,嘀咕道:“报仇的机会到了,先去探探虚实,下趟动手。”
这次青狼没有扭开脑袋。
它的父母死在金背熊爪下,如果不借助这名雄性人类的力量,去黑松谷只是白白送死。
青狼在前面引路,魏十七紧随其后,往黑松谷而去。
山路崎岖难行,险峻处手足并用,青狼频频停下等候,眼神透着不耐和鄙视。
中午时分,魏十七循声找到一条溪流,沿着山石逶迤而下,消失在草木丛中,他在溪旁找了处树荫坐下,痛饮几口溪水,清冽甘甜,十分解渴。
距离黑松谷还有几个山头,魏十七担心惊动那头老熊,没有生火,他从背囊里取出一只烤熟的野猪腿,撕下一条条干硬的冷肉,蘸些粗盐塞进嘴里,费劲地咀嚼着。
青狼跑进灌木丛,捉来一只肥大的山鸡,狼吞虎咽吃下肚。
稍事歇息,魏十七继续上路,直到暮色四合,月上树梢,才来到黑松谷外。
魏十七攀上高崖,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只见月光如水,把一片茂密的黑松林照得影影绰绰,林子中间有片空地,一块硕大的青石半截埋在土里,四周稀稀拉拉长着十来棵黑松,粗大壮实,两人才勉强合抱,树皮破损不堪,枝叶半枯,遍地都是断折的树桩。
一头胖大的老熊盘踞在石上,仰头向着弯月,大嘴一张一合,气息悠长,正努力吞咽月华,背上一道金色的长毛,熠熠生辉。
青狼死死盯着残害父母的凶手,张嘴露出白森森的利牙,强忍着默不吱声,呼吸有些沉重。
兴许是错觉,老熊一呼一吸间,身躯似乎膨胀了些许,魏十七心道:“了不得,果然是成了精的妖物,竟然吞吐日月精华!”
几片浓密的乌云飘过,月华消退,老熊从青石上跳下来,如同醉酒一般,在黑松间蹒跚而行,一路跌跌撞撞,撞得树干嗡嗡颤动,枯枝和针叶坠落如雨。
魏十七注意到,老熊每一次撞击树干,都在背上同一位置,那道金毛的末端。
折腾了刻把钟,老熊像泄了气的皮袋,吐出一道匹练也似的白气,身躯干瘪数分,它筋疲力尽地离开黑松林,回到山岩旁的熊窝里,呼呼睡去。
魏十七在黑松谷外守了十来天,发觉那头老熊出没极有规律,通常清晨到谷外觅食,午后回熊窝歇息,夜晚在林中逡巡蹭痒,待到明月高挂,月华极盛时,便攀上青石吞吐精华,以背撞树,每次都弄得疲倦异常。
老熊周身坚硬如铁,即便沉沉睡去,弓箭猎叉也伤不到它,但对仙都派的门人来说,这是可趁之机。
魏十七盘算定当,正打算离开黑松谷,青狼一口咬住他的衣角,连连摇头,示意再等下去。
魏十七心中纳闷,不过那青狼一向机敏,这么做必定有它的道理,算算距离约定的日子还很宽裕,不妨多守几天。
等到黎明时分,老熊离开黑松谷,到远处密林中寻食,青狼呜呜低吼两声,突然鼓足勇气窜了出去,在山崖间跳跃如飞,穿过松林,直奔老熊的巢穴而去。
明知老熊不会立刻回转,魏十七还是有些担心。
隔了小半个时辰,青狼窜回山崖上,嘴里叼着一块残破的兽皮,乌黑腥臭,不堪入目。
它把兽皮放在魏十七脚下,胸腹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狗一样摇了摇尾巴,兴奋异常。
熊窝里偷来的东西,一股臊臭扑鼻而来,魏十七伸长手臂捡起兽皮,强忍住恶心,展开扫了几眼。
兽皮上绘着几个怪异的人形,一个盘踞在地,对着满月张大嘴,第二个.着上身,背撞大树,沿脊梁画着一道直线,第三个瘦小干瘪,口中吐出一道气息。
魏十七心突地一跳,这分明是老熊吞吐月华的修炼法门。
青狼喘息稍定,蹭了蹭他的小腿,快步跑开,魏十七顾不得细想,把兽皮往怀里一揣,迈开长腿赶去,一人一狼迅速消失在密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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