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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头急了,抓着侄儿的肩膀乱摇,“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村里老少爷们为了你十多里路跑城里来,合着就上了你的当?”
何二郎脸上一阵白一阵黑,事实俱在无可抵赖,小腿肚子一软就颓然坐倒,长叹道:“对不住了,七伯。
是我给爹灌下的,想找李氏医馆弄点钱……”
何老头恨铁不成钢的甩了他一耳光:“一百板子,充军三千里啊!”
但他们没想到后果比这更严重。
水落石出,张公鱼又率众人进了凉棚,知州大老爷抖起官威,拖长声问道:“为谋敲诈,致使亲父尸身残毁,该当何罪啊?”
刑房司吏赶紧禀道:“若残毁他人死尸,杖一百、流三千里;子孙毁弃祖父母、父母死尸者,斩。”
秦林正在用清水洗手,听到这话之后眉头一挑:这明朝法律还挺人性化的,呵呵,何二郎这下算完蛋了。
本来损毁他人尸体只是杖一百、流三千里,但大明律体现了宗法制度的原则,损毁父母祖父母尸体属于忤逆大罪,比照寻常情况要加重处罚,升格成砍头了。
也就是说秦林解剖如果没能发现问题,按照普通人残毁尸体的法律,流配三千里;但发现是何二郎挟尸敲诈,不但反坐敲诈之罪,还得追究残毁亲父尸身的罪名,从流配加重为开刀问斩。
何二郎听到这一个“斩”
字,吓得屁滚尿流,眼睛立马就直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为了敲诈一点钱财,竟生生把死罪套到了自己头上。
可惜这时候已经悔之晚矣。
秦林用干净的布擦着手,似笑非笑的盯着何二郎,软瘫在地的何二郎抬起头无意中和他目光一触,立刻猛的一抖,只觉秦林目光似乎直刺他的心脏。
“奉劝你还是把事情老老实实坦白了吧,如果是死罪,何苦便宜别人逍遥法外?如果还有一线生机,何不老实交待死中求活?”
秦林的话字字句句都打在了何二郎的心口上,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说出了真相。
何二郎是个赌徒加酒鬼,和老父亲相依为命,前些天他父亲上山砍柴摔断了腿,在李氏医馆瞧了病开了药,他也不悉心照料,而是终日出去赌钱,要不就是喝得烂醉。
前天晚上他又是酩酊大醉,跌跌撞撞钻到草丛里睡了一觉,中午归家时却发现老父亲已经倒在床上死去了。
他家在村外山脚下,也没个邻居可以帮忙入殓,想到父亲这辈子过得不好也有几分忏悔之意,自己走到镇子上寻个道士准备替亡父打忏祈祷,让阴魂早日托生。
在道士那儿坐了阵子,道士拿酒请他喝,何二郎看见酒就迈不动腿了。
过了一两个时辰回到家里,却有金毛七带着人等在那里,告诉他熬药替死去的父亲灌下,再把庸医杀人的罪名栽给李氏医馆,就能诈一笔不小的钱财。
何二郎又好赌又好酒,早就囊空如洗,听到这个主意就什么都不管了,立刻照做起来。
他父亲死了好一阵子,尸僵使死尸嘴巴紧紧咬合,何二郎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扳开灌了些药汁,然后声张起来,约了全村的乡亲来城里李氏医馆讨说法。
不料正因为扳开尸体嘴巴灌药导致尸僵被破坏,秦林只须轻轻用力就把下颌扳开,反而暴露了何二郎挟尸诈骗的奸谋。
“唉,早知如此,我、我就是打死也不敢啊!”
何二郎后悔极了。
张公鱼正言厉色的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挥挥手准备让衙役把他押走。
秦林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道金毛七一干人等在哪儿?既然你在这儿闹事,他为了指挥手下煽动民乱,一定不会离得太远吧!”
何二郎毫不犹豫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宅院。
不需要任何吩咐,石韦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何老头跟在后面,跳着脚直叫:“妈的,姓金的敢挑唆咱何家村的人,把老少爷们当笨蛋?”
于是待在小院中的黄连祖、金毛七等人,就心胆欲裂的看见大群锦衣卫蜂拥而来,后面还跟着不少举着锄头粪叉草耙子的乡民。
黄连祖赶紧往墙头爬:“兄弟先走一步,金老哥多保重。”
说罢跳下墙头,丧家狗似的落荒而逃。
几个泼皮见势不对,也脚底板抹油,从后门溜了。
剩下躺在滑竿上的金毛七,忍住伤痛挣扎着也想跑,还没跑几步院子门就被踹开了。
随后院子里传来了金毛七凄厉的叫喊:“各位有、有话好说,别、别打……哎哟妈呀,救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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