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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府近在咫尺,他却按兵不动。
他们想要傅行简死,死在暴民的乱棍之下,然后冠冕堂皇地出来将被煽动的村民一一处置,再给他扣上一个挟势弄权,草菅人命的重罪。
原来如此,原来从一开始高似要的就是一个死人,一个不会开口辩驳的屈死鬼。
不,什么屈死鬼,如果不是他为虎作伥又岂会被人利用,分明是他咎由自取!
谢暄串联起种种,一双漆黑的瞳孔震颤,可随着沉默蔓延,却缓缓地,由怒转哀。
他忘不掉那晚在南狱门外的无助与屈辱,忘不掉狱中那潮湿腐臭的气味,更忘不掉浴血的傅行简被锁在刑架上的手臂,只能堪堪曲起手指,想抹去他的眼泪,却动弹不得。
耳边那刺耳的铁链尤在铮鸣,当他发现擦不掉自己的眼泪时,意识虽昏沉,却仍喃喃着,别哭,别怕,他会没事的。
他会没事的……
进了这犹如阎罗殿一般的东厂大狱怎么可能没事,他傅行简凭什么能在里面撑下六十三天,凭什么能活着出来,难道是他这个无用的潞王吗!
勾结高似,助纣为虐,全天下人都能怪他,骂他,可唯独他谢暄不行,是他害了傅行简,是他没能力救他出来,是他没这个资格。
“周灵,周灵?”
不知道叫到第几声谢暄才陡然一震,模模糊糊应了一声,抬眸,是苏赫巴鲁凑近的脸,暗棕色的双瞳之中,谢暄甚至看到了自己惨白的脸。
“你怎么了?”
这短短一天,从早到晚,谢暄宛若只剩了最后一根蛛丝的蜘蛛,悬吊在狂风骤雨中,每一时每一刻都挣扎在生死之间,更是一口气尝了万般滋味,不知所措却无人能诉。
汗珠滚滚而下,谢暄呻吟着弯下腰,紧握的双拳紧紧抵在腹上,用牙间挤出两个字,
“胃,疼。”
许久没这么疼过了,太久没吃东西,太紧张,太难受,诸多纷乱有如一只利爪在腹中搅动,逃不走,拿不掉,再痛也只能自己受着。
这一刻,谢暄竟想念起皇后的那碗药,喝下去就可以沉沉睡去,再也不必痛,不必忧,也不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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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
谢暄听见了,他抬臂,试图赶走眼前不断随着呼吸翻涌的,犹如冥河的黑雾,身后一遍又一遍的,是苏赫巴鲁的声音,唤着这个陌生至极的名字。
他不想去,执拗地立在原地,任由仿佛活了一般的黑雾蜿蜒缠绕,一点点从脚攀上后背,宛若灵蛇一般摩挲至脖颈,那攀爬的方向是双目,是口鼻。
“阿暄。”
耳畔溟溟,谢暄猛地转头,这又是谁?谁还会叫他阿暄。
一声又一声仿佛不是一个人,重叠的,交错的,谢暄茫然而立,心里的委屈随着这一声声最为亲近的乳名而胀满了整颗心脏。
是舅舅吗,是皇上还是皇后。
已经触到唇角的黑雾骤然加速,窒息的加剧让谢暄害怕,却又坦然,万一是母亲呢,他好累,哪怕是来带他走也好啊……
“兰时!
谢兰时!”
冰冷的气息随着剧烈喘息划过喉管,谢暄陡然睁开眼,
“回来,兰时,你回来。”
不是被叫周灵时那种生硬急切的声音,也不是呼唤阿暄时那刻意的温柔。
这声音镇定,清冷,却终于使他挣开了紧阖的双目,心生期望。
睁开眼仍是无边无际的漆黑,然而余光里一闪,是一道青润而又柔缓的光,谢暄微微怔住,弯腰捧起,竟是那块自己喜欢了两辈子,却又不知是何人送来的玉佩。
触之温凉,耳边却喧嚣乍起,行酒令的,寒暄的,觥筹交错的撞击声,又是那嗓音,因淬了醇酒而微微发闷,却笑意冉冉,
“敢问公子姓名?”
他问我能豁出到哪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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