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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一双贼眼滴溜溜在漂亮姑娘身上打转,渐渐落在了后头。
冷不丁双手被人握住,他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同乡举子黄徵正用异常庄重的姿势执着他的手,白面涨红,鼻翼轻颤。
苏晏觉得奇怪,都老同学了,你想说啥直接说呗,干吗这么激动,搞得跟朱毛会师一样,至于嘛。
口中问道:“语堂兄,有什么事?”
黄徵翕动几下嘴唇,低声道:“此番春闱选士,清河兄高才,定然是榜上有名。”
苏晏干笑两声,“哪里哪里,小弟才疏学浅,只恐名在孙山之后。
会考才子济济不下万人,贡生却只取三百,好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小弟自知桥窄难过,正准备收拾包袱,回福建去。”
黄徵听了两眼放出光来,使劲握了握他的手,脱口道:“我也正有此打算,归乡之途千里迢迢,同行也有个照应,清河兄若不嫌弃,不如你我……你我结成契兄弟,如何?”
苏晏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把手一抽。
别以为这“契兄弟”
是拜把子的意思。
本朝男风颇盛,士大夫家多蓄娈童伶官,民间也屡见两男相悦之事。
闽越一带南风尤酷重,风俗殊异:
两个男子只要情投意合,便结为契兄弟,出入家室有如伉俪,父母抚爱如婿,乡人也欣然认可。
等到年岁稍长,各自娶妻生子,契兄还要为契弟负责婚娶诸费及日后的生计,有些甚至终生交好。
虽说苏晏知晓乡土旧俗,却从没有生出过这种念头,娇花美女尚且爱不足,何必去弄什么假凤虚凰的套路。
按他的话说就是背背山很感人没错,但咱钢铁直男不好这一口。
当下猛地抽回手,正寻思着该怎么拒绝才不会伤害到这位玻璃兄敏感的自尊心,忽然余光瞥见旁边的一个人影,他如蒙大赦地叫起来:“哎,那个……那个谁——对,就你,上次不慎撞倒了公子,礼节不周,在下心中愧疚,今日特来赔罪。”
又转头对黄徵尴尬一笑:“语堂兄,真是不巧,小弟正好有点私事处理,我们改日再聊,改日啊。”
看着黄徵失魂落魄的背影,苏晏长舒了口气,调头就走,盘算着以后有多远离他多远,绝不给他改“日”
的机会。
却听得身后一个粗砺的少年声音喝道:“你,给我站住!”
苏晏挠了挠头发,暗叹冤家路窄,无奈地驻足转身。
面前正是那个眼睛长到头顶上去的小公子,依旧一身戎装紧打,腰间束的锦帛换成了羊脂白玉革带,比那日更添了几分标俊华贵。
只是那一脸傲慢欠扁的神情,让苏晏恨不得一脚丫蹬到他鼻子上。
小公子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那日苏晏跑得气喘如牛,他又摔得头昏脑涨,压根就没看清楚这瘦长书生生得什么模样。
如今一番细看,只见他着一袭石青色朱子深衣,宽袖缁缘,腰系绿丝绦,前襟垂一枚青玉透雕荷叶佩,衬得身形似烟柳垂新,姿态如明霞流云。
这番风骨,本该让人想起诗三百中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但那一双正不悦眯起的凤眼,灯下看去幽光流转,又显得过于浮滑佻巧,好像那副温良君子的模样,全然是装出来的一般。
他心底怒气升起,重重哼了一声:“不是说要给本公子赔罪,你跑什么?”
苏晏叹口气:“不跑行么,只怕见一次便要揪住赔一次罪,就算在下恶贯满盈,也没有那么多的罪可赔呀。”
小公子嘴角轻扬,心道这人说话还挺有趣,怒气略消。
想了想,问:“你方才说,会考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苏晏莫名其妙地答道:“正是。”
心想这个比喻不是挺普通的嘛,年年高考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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