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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刚的嘴唇都在轻颤,他是一个老兵,他在战场上见惯生死,但这绝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阿莱望着波刚,眼泪不停地流淌出来:“叔,我不想死……好疼,我,我,我还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我,我……”
波刚伸手擦掉阿莱流出的眼泪:“都长这么大的个头了,受了一点伤就掉眼泪,你羞是不羞?”
阿莱张开嘴,刚想再说些什么……
“喀啦!”
波刚双手握着阿莱的脑袋猛然用力一扭,阿莱脖子部位传来犹如木棒折断般的声响,他随之停止了呼吸,他就算是死了,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脸上满是临死前的痛苦,和被最亲近的人痛下杀手带来的不敢置信。
四周一片沉寂,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没有人敢吭声。
阿莱是波刚的侄子,是波刚的村子受到战火波及后,唯一一个从大屠杀中逃出来的亲人。
波刚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这次任务太过“简单”
,波刚绝不会允许还太过稚嫩的阿莱跟着他们一起执行任务。
波刚将自己脖子上戴的那个纯金佛像摘下来,戴到了阿莱的身上。
当年波刚匆匆赶回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村庄,在他眼前是成片的尸体,还有直接挂在竹竿上的人头,甚至还有一些人被绑在树桩上,被人当成枪靶打得血肉模糊。
因为种族冲突产生的大屠杀,就是这么变态残忍。
就在波刚以为自己已经失去所有亲人时,一个削瘦的、黑黑的身影,却从废墟堆下的地窖中爬了出来,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波刚。
当时波刚抱着那个孩子,力量大得差一点把孩子活活勒死。
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波刚又有了家人,又重新组建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可是现在,他最后的家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最终杀死他的,就是波刚自己。
“当雇佣兵就是这回事,拿着命去混饭吃,运气好了,几挺机关枪一起向你扫射也没事,运气不好了,老老实实躲在战场之外,都能被一千米外飞过来的流弹打爆脑袋。”
回忆着和侄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波刚昂起了头,任由他眼眶中涌出的泪水被风吹干,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连僧侣都不放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们谁不是在战场上赚到钱,立刻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花光,没钱了再去当雇佣兵卖命?其实我们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受到重伤。
到医院住院治疗,对我们来说太奢侈。
有时候我就在想,死在战场上也挺好,下辈子转世,我绝对不会再来缅甸,我会去找一个没有内战,没有种族屠杀,没有满是地雷,不必担心明天吃什么的国家……其实,中国就挺好。”
阿莱静静躺在波刚的身边,也不知道他的灵魂,在临走之际,有没有听到波刚的低语,如果听到了,也许他下一辈子,真的会远离缅甸,找一个不错的国家,找一个不错的家庭,展开一段新的人生吧?
波刚将目光,投到了副手的身上:“你挑一个人,把阿莱的尸体送回去,再去告诉雇佣我们的人,我一定会把目标的人头带回去,但是二十万美元不够,我要五十万!
只要少一分钱,我杀他全家!”
波刚的副手已经带着士兵们制做出一副担架,他从士兵当中挑选出一个身体最强壮的和他一起抬起了担架。
副手很想提醒波刚,现在已经是雨季,继续追杀目标,很可能遇到连绵大雨,到了那个时候,再想追杀目标就会变得分外困难,在暴雨来之前,迅速撤出丛林,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看着波刚那犹如刀凿斧刻般线条硬朗的脸,再看看他握得指节都微微发青的双拳,副手轻轻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和他挑选出来的士兵,一起抬着担架,沿着他们来时的路,慢慢走远了。
“大家看到了,这次我们追杀的目标绝不简单,我不知道在把他们干掉前,还有没有人受伤,甚至是死亡。”
波刚的目光,从面前每一名雇佣兵的脸上慢慢掠过:“我不会对你们说,如果谁害怕了,现在就可以退出。
我们生活在缅甸,我们连活着都不怕了,怎么可能害怕死亡?!”
在副手将阿莱的尸体抬出原始丛林的同时,一粒水珠落到他脚边的水坑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波纹状的水纹随之在一尺多宽的水坑里荡漾。
在原始丛林中,萧云杰霍然抬头,透过头顶的树梢缝隙,可以看到那一片阴霾的天空中,乌云密布直压而下,近得仿佛触手可及,一道蜿蜒的雷蛇突然在云层中疾闪而过,随着沉闷的雷鸣声灌进耳膜,足有豆粒大小的雨滴就疾坠而下,打在头顶成片的树叶上。
转眼间树叶就无法承受雨滴的压力弯下了腰,一串串水溜子滑过树梢,从二十多米高的空中流淌而下,更多的雨滴也趁机从树叶的缝隙中穿过,打在布满杂草和灌木丛的地面上,一时间天与地之间,飞雨如箭,就连声音都只剩下雨点打落在地面上时发出的声响。
暴雨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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