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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勃然色变,也顾不得吵嚷,忙呼喊让主殿门前守着的禁军前来阻拦。
可谁敢对身娇肉贵,还受了伤的潞王动手,他一瘸一拐地向前一步,挡在面前的一排禁军便后退一步,为首的到温秀身边,喊了声温公公,显然是要他拿主意了。
温秀在宫中二十几年,是看着谢暄长大的,对他的脾气也掌握的八九不离十,他上前扶着了谢暄,“殿下伤了脚,不如奴婢扶您回轿上歇着?”
谢暄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要是以前,他早已高声大喊惊动皇上,可现下他又疼又急,心已如油煎,但眼睛望着宫门紧闭的大殿,心中竟生出一丝恐惧,张了张嘴,声音全梗在喉中。
皇上在宁和宫,那必然是服了药,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是清醒的还是混沌的,高似秘密缉捕了傅行简,他到底知不知道。
“殿下,奴婢劝您回咸宁宫吧。”
温秀原本一口气已提到了嗓子眼,见谢暄忽然沉默,向禁军悄悄使个眼色,让他们退后。
接着微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忧心的焦灼道,“奴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也就是殿下您,奴婢知道必然是别无他心的,您想想换做他人这样夜闯皇上寝宫,随便一个说辞下来,那可都是滔天大罪啊。”
谢暄知道,就在刚才沉默的一瞬间,他想到了。
见谢暄平静,温秀迟疑了地左右看了下,低声道,“奴婢知道殿下在急什么,奴婢也实话说了,皇上现在是不可能见您的,殿下不如去求求皇后娘娘,或有一线转机。”
谢暄微吸一口冷气,看向温秀,他却在目光相接的瞬间垂下眼睑,低眉顺目,好似方才的话并非出自他口中一般。
若说之前那些都是猜测,那温秀这句话就等于告知了谢暄,傅行简的确是被东厂带走,已是命悬一线。
“谢温公公提醒,本王会铭记于心。”
脚踝大约已经开始肿胀,一沾地就钻心地疼,可谢暄急于退离宁和宫,温秀忙让另一个内侍过来,和他一起扶谢暄上了轿,温秀没有马上离开,弯腰道,
“殿下放心,明日皇上要问起来,奴婢会替殿下搪塞过去,那奴婢现在派人去咸宁宫通报一声可好?”
“不必。”
这短短几步路谢暄已打定了主意,“本王要出宫。”
温秀诧异,愣了须臾才后低低道,“殿下别冲动,还是由皇后娘娘出面稳妥些。”
“那也必是要拖到天亮了,那种地方,晚去一刻恐怕就……”
谢暄的额发已被汗水浸得微潮,面色发白,眼底浮动着一丝恐惧,却还是道,“本王现在就去。”
温秀欲言又止,迟疑了下,忽然轻声快速道,“在南狱。”
谢暄微怔,低低道了声谢,轿帘随之唰地落下。
温秀直起身让开几步,已然是平日里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对着随轿的小内侍道,
“送殿下出宫。”
月悬中天,已是子时。
逐渐远去的轿子消失在缓缓关闭的宫门之间,温秀却抬头,瞧着头顶的那千百年来不变的皎月,
“此消彼长,月满则亏。”
他缓了一直微锁的眉心,轻声叹道,“以后,谁能说得清。”
东厂自高祖创立至今已历六朝,皇权更迭间或势如中天,或卑若敝履,但从未有哪一代督主能像高似这样,将宦官之权凌驾于朝堂,甚至皇戚之上。
而东厂大狱更是在建安三年那场几乎席卷了整个官场的动荡之中,由原本只有十间牢房的方寸之地,扩建成为如今南北两狱,人人谈之色变的阎罗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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