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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晚上,我回到家,家里已浪静风平。
德华回他母亲家筹备结婚的事,二姐在家过夜,与我挤一床。
大姐与四姐睡一床。
二姐和大姐互相看不起,一碰就闹别扭。
大姐火暴,有气话藏不住;二姐心细,凡事心里自有主张,她身体弱,几次发高烧,险些断了气。
母亲说,她是二道命,回头人,老天照顾,考上自带伙食培养小学教师的半工半读学校。
她天生矜持,可以不向父母要一分钱,步行几个钟头,从学校走回家,而不向父母提一句车费。
她的裤腿和鞋子全是泥,回家后洗净脚,就一声不响地用剪刀尖挑脚底的血泡,手抖也不抖一下。
二姐快毕业时,正是我上小学一年级,她和一个男同学带着我,破天荒地上苗圃拍照。
男同学戴了个眼镜,拿着个有半截砖头大的照相机,让我手扯住一枝树丫,他不说笑一笑,而说看看天!
看看天!
我们从苗圃照完相回到家,父亲把二姐单个叫到屋里,父亲说这个男同学嘴太甜,眼睛溜转,这种人靠不住终生。
十多分钟后,二姐就把男同学送走了。
之后,男同学再未来家里。
那卷胶卷拆下时,不小心曝了光,二姐后悔地说:“一张也没有,太可惜了!”
二姐在这么说时,神情黯然。
母亲的一个熟人看中二姐,把侄儿介绍给她。
侄儿是一个军工厂的造反派头目,口才一等人才一等,二姐去找他,他正在厂里的牛棚里忙着。
牛棚设在一幢大楼底层,窗子全被堵死,不见光线,从里面传出来一声长一声短的惨叫,被拷打的另一派人在嘶叫毛主席语录。
二姐没敢看,吓得拔腿就走,她这一走,倒也对,若摊上那位造反的干将做丈夫,她就真要后悔了。
“文革”
还未接近尾声时,那位青年被投进了监牢,判了二十年徒刑。
二姐是我们家唯一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的人,她的生活最安定,也最幸福,人人羡慕。
房间是早就关掉了灯,大姐在另一张床上问:“六六,你今天下午跑到哪儿去了?爸爸说你中午就不见了。”
“上学去了。”
我睁开眼睛回答。
心想,你不是同样也不在家!
而且有意躲着我似的。
我本来平躺,这时翻身侧睡。
“你没有去上学,我晓得。”
大姐说。
“那还来问我做啥子?”
我轻声咕哝了一句。
2
三哥是长子,在家里很霸道,父母宠他,他也认为该受宠。
1967年他十六岁时,街上所有同龄的少年,都抓了个红卫兵袖章戴着,就他幸运地挤上火车,到了北京,看毛主席。
他从北京回来的那个夜晚,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抓出几颗玻璃纸包的水果糖,把当时年龄还很小的四姐、五哥和我给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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