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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嬷嬷回到松鹤堂的时候,吴氏正歪斜着身子躺在罗汉床上抽旱烟。
紫竹绞丝雕花的烟杆儿,玛瑙烟嘴儿,熟铜烟锅子里面装的是金丝烟草。
一个小丫鬟正站在她身旁,伸手拿了燃起来的纸眉子,小心翼翼的去点着烟锅子里面的烟草。
待烟草点着了之后,吴氏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喷了一口青灰色的烟雾出来,于是她的一张脸立时就隐在了这层烟雾之下,影影绰绰的很是看不分明。
祝嬷嬷走上前两步,对着吴氏屈膝行了礼,叫了一声:“老太太。”
吴氏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慢条斯理的问着:“都送过去了?”
她说的这个都,自然既是指那人参、燕窝和阿胶这三样补品,也是指明珠这个人。
祝嬷嬷就有些为难的说着:“那三盒补品大公子倒是都收下来了。
可明珠,大公子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呢,又立逼着奴婢将明珠带了回来。
奴婢没办法,也只能将明珠带回来了。”
吴氏闻言,立时睁开了双眼,翻身坐了起来,面色不虞的就问着:“他竟然是不收的?”
正所谓是长者赐,不可辞,吴氏自认自己怎么说也是徐仲宣名义上的祖母,可她巴巴儿的送了个丫鬟过去,徐仲宣竟然是不收的,这可不是明摆着就是打她的脸吗?
祝嬷嬷面上也很不好看,添油加醋的就说着:“可不是呢。
奴婢当时说,这明珠可是老太太冷眼挑了好些日子才挑出来的,放在四姑娘的院里,一来是平日里可以照顾着四姑娘,二来等大公子休沐回来的时候,好歹也得有个丫鬟近身伺候着不是?可大公子听了这话,非但是没有一些儿感激老太太的意思,反倒是直接就沉了一张脸下来,只说让奴婢们都出去的。
且当时三姑娘和简姑娘也在那里的呢,大公子竟是这样的不给您脸面,让三姑娘和简姑娘瞧了,心里怎么想呢。”
吴氏听了,一张脸就沉了下来,心里一时又是气,又是臊的。
徐妙宁是小辈,简妍又是亲戚,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徐仲宣还这样不给她面子,传了出去,她可不是什么脸都给丢尽了的?往后还怎么在这些人面前端出长辈的姿态来呢?
而祝嬷嬷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还在那添油加醋的说着:“上次表姑娘的那事,论起来大公子做的也有些差了。
再是表姑娘一时猪油蒙了心,做出了那样的错事出来,可说到底也在同一个宅子里住了这么些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不成就没半点儿表兄妹的情分在?且正所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便是他不看着表姑娘的面儿,那也该看着老太太您的面儿,您可是表姑娘的亲姑奶奶,撵了表姑娘离了这徐宅,可不也是明晃晃的打了您的脸?奴婢还记得那日大太太面上得意的神情呢。
可大公子却是那般的绝情,过来一句闲话儿都没有说,直接就是拿了大理寺审犯人的那一套来吓唬雪柳,逼的她将所有的实情都说了出来,然后便是说着要撵了表姑娘回舅老爷那里去。
倒跟他心里多恨着表姑娘和您似的,一些儿缓和商议的余地都没有。
“
吴氏闻言,便也叹道:“可不是这样儿说呢。
说起来他可是不经常来我这松鹤堂的,那日倒是来了,可谁料想来了之后三言两语的就将萱姐儿的事给审问清楚了,末了便转身就走,一刻钟都不肯多待,倒好像是特意的为着查问那事来的。
只是他平日里惯常是不管家里的这些事的,那日倒怎么变了性子了?“
祝嬷嬷忽然就觉得脑子里似是什么东西极快的闪了一下,想要抓住却没有抓住,一时只是站在那里怔怔的想着。
而吴氏还在那叹道:“......只是谁叫我命苦呢。
虽说是生了两个儿子,偏生一个是生下来就得了那样的怪病,年纪轻轻的就又撒手走了,一个虽说是靠着祖上的荫庇做了个官儿,可又是个那般木讷的性子。
原是好好的一个京官儿,倒是被贬谪到了外省去做了个什么劳什子的通判。
离家路远的尚在其次,只怕是仕途上也再难进一步的了。
两个亲孙子,一个是个不长进的了,镇日只知道斗鸡走马,一个年岁又小,谁知道哪一日才能成才?倒是哪一个能比得上那个?怨不得这些年大房的腰子挺的那般的直,说话做事也硬气,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
一语未了,忽然就听得祝嬷嬷语气怪异的叫了她一声:“老太太。”
吴氏正在那自怜自艾的起劲儿,忽然听得祝嬷嬷这一声叫喊,她便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问着:“什么事?”
但见祝嬷嬷的面上都有些变了色的,结结巴巴的就说着:“方才,方才奴婢去四姑娘那里的时候,简家的那位姑娘也是在那里的呢。”
“这事你不是一早就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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