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苦笑着道:“关键是大业八年,我们在辽东损失的战马,达十四万之巨。陇右牧监账上的成年马匹,最多也就只有七成是实数。这比开皇十七年的时候要好一些,却难以供应天子的二次征辽。”
李世民则是感觉身体里面,有一丝丝的凉意在蔓延。
大隋开国才几十年而已,怎么就烂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国蠹,难道就杀不住吗?昔日先帝,虽然没有将太仆卿慕容悉达以下一千五百人,全数斩首。可也是大发雷霆,把慕容悉达等为首的主犯,全数腰斩弃市。
可随后李世民就自嘲一哂,说来他也在贩卖私盐,严格说来,也是国之蠹虫,似乎没资格去说别人。
只是——
李世民眼里面,首次闪现着忧疑之色。
他们的国势已经倾颓至此,天子偏还要发举国之力,去征伐高句丽。
这一战,他们真能成功?大业八年的那场大败,是否会重演?
“看来还得麻烦元易(李玄道字)兄,帮我拟一道奏章。”
李世民收起了杂念,眼神也变得果决起来,
如今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
的确就如李靖所说的,这件事已是严重到了必须上奏天子不可的地步。
之前他的投鼠忌器,简直就是个笑话。陇西牧监的情况,明显已严重到了必须割肉剜疮的地步。
自己再怎么相忍为国,顾全大局,难道就能让陇西牧监,为辽东前线供应足够数量的战马吗?
相反他还得承担隐瞒此事而引发的政治风险,一旦异日天子得知详情,又会如何看待他李世民?
所以他接下来,又把目光向随行的几位内庭供奉,投射了过去、
“也请五位前辈,在奏章上署名!”
那几人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苦笑着朝李世民一抱拳。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卷入到一场可能席卷整个关西大地的政坛风暴。可今日李世民确实人赃并获,他们没有推脱的余地。
“再请雨柔你转告薛举,他的条件,本将答应了!不过有一个前提,让他在三天之内,于金城边境,聚集战兵七千。”
李靖的眼中,不禁又浮现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这是准备先下手为强?果然是雕心雁爪,杀伐果断,该心狠手辣的时候,比谁都狠辣。
可惜——
他感觉自己心里的念头,过于大逆不道。忙微一摇头,将那隐约的思绪,挥出到了脑海之外。
此时李世民的脸上,又发现出了几分自嘲的笑意:“这叫什么来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吗?有些事情要来的时候,你是想躲都躲不掉。”
他本不打算用这种手段,对付那位称霸灵武与平凉二郡的江湖大豪、可此人偏偏自己撞了上来,如之奈何?
不过这对他个人而言,倒也勉强算是一件喜事。
所以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其实是喜忧参半的。忧是因天下大势,或将因陇西牧监之变而发生动荡;喜则是因他自身面临的难题,或将因此受益,甚至是迎刃而解。
只是他的好心情,在押送这支马队及所有人犯,返回长安的半途中,就被破坏的无影无踪。
毫无预兆,就有一片密集的火雨,蓦然从天空中漫卷轰下,
尽管李靖与李玄道,唐俭,袁天浩等人都及时惊觉,各施术法化解消弭,可还是由许多赤红色的火点,坠入到队列之内。许多被卸去了甲胄,没有任何防御与遮挡的辎兵,都是一瞬间就点燃了全身,居然燃烧着,发出了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凄惨嘶嚎声。
好友许多马匹,也化身成巨大火炬,使得周围的马群,也是惊惶不已,四处奔腾践踏。
李世民心神悚然,他知道军中营啸,是最恐怖是事情。
营啸不止是发生在夜间,行军之时也常有发生。因恐慌蔓延而四散惊逃,可以使一支精锐大军,瞬间崩跨溃散。
他当机立决,的毫不犹豫就将身侧两名胆丧奔逃的辎兵一刀腰斩,同时将真元汇聚,舌绽春雷:“全军听令,所有胆敢不听号令,走动者斩!喧哗者斩!哭嚎者斩!本将唯各部将官是问,但有不从而致本部惊溃者的,本将必定请尚方剑,斩下你等的狗头!”
樊世兴也知道眼前的形势,已是千钧一发的状态,当即策动坐下战马,往后方奔走着,同时声嘶力竭的嘶吼:“大人有令,所有胆敢不听号令,走动者斩!喧哗者斩!哭嚎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