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馥从未料到,她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已入深冬,窗外雪花迷了眼,这几天都没有人来替她添过火盆,屋子里非常冷。不知从何时开始,下人们从讨好奉承,变成了如今的视而不见。大概是他们早有预感,梅馥,不会再是这个家的少夫人了。
从前,她哪里肯受这种委屈,动辄有一点不是,定是要板起脸训斥人的。
可是如今,她早已没了这分精神。
寒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入脖子里弄得她一阵瑟缩,她叹了口气。
自从梅家败了以后,她就不再是什么大小姐了,如今又出了这种丑事,若不是顾少元拦着,公公婆婆只怕要打死她吧。
是啊,一个不受待见还红杏出墙的儿媳妇,一旦娘家失势,她还能如何自处呢?
这些她都不是很在乎,只要顾少元还爱她,还一如继往宠她,她就能很开心地活下去。
压垮她的,是他的背叛。
梅馥从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笑便大笑,哭就痛哭。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知道多少次突破下限,将自己磨得越来越平,卑微到快要不认识自己。
可从梅长安死后,她突然大彻大悟,清醒地认识到,顾少元真的已经不再爱她了,他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在另一个人身上,再也回不来,无论她怎样阻扰哭求,企图挽回他,都只能让自己显得更加可笑。
冷风扑来,梅馥浑身一颤,她才十九岁,却已经开始常常走神,连五感都变得迟钝。
花窗没有关严,风雪不断灌进来,梅馥走过去关窗,抬手却没能够到。
一片天青色的袖子擦过她耳边,抬手替她将窗子合上。
梅馥心中一跳,慢慢退开几步。
“找我什么事?”
顾少元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袍子站在那里,长身玉立,面目清俊,是梅馥一贯喜欢的样子。
可是他看她的眼神早已无悲无喜,如同看一盆植物,一件摆设。
梅馥不忍去看,她别开脑袋。
“休书我已经拟好了,你誊抄一遍吧。”
许久的沉默后,她听见顾少元道。
“我说过,我不会休了你的。”
梅馥故作从容地讪笑一声,将桌上那纸草拟的休书拈起来递给他。
“你不休了我,沈冰柔要怎么进门?你不是说过吗?我心思歹毒,面目可憎,那么我就彻底成全你们一次,这样难道不好吗?”
顾少元低头看了那张纸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他缓缓道。
“你对她做过的,我不会忘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良心的谴责你这辈子都逃不掉,我对不起冰柔,不能给她正室的名分,我今后会好好补偿她,而你……我对你有一份承诺在先,我顾少元,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