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承乾的书信,知道父皇生病了,于是我们取消了要在太原生下孩子的计划,匆匆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贞观九年,上元日。
长安,大安宫。
父皇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一点小小的风疾便差点要了他的命。但好在孙思邈最懂他的身子,将父皇抢救了回来。
父皇虽无性命之忧,但因了这场病,身子骨明显不比以往。精、气、神也不比以往了。
因了四方诸侯来贺岁,再加上我在外两年未归,是以我将所有来贺岁的诸侯、君长、可汗等人都接到大安宫热闹热闹。一来庆祝父皇身体痊愈,二来也为大安宫增加点子人气。
歌舞升平。玩得尽兴,颉利亲自仗剑起舞,南蛮酋长本就喜欢中原文化且对中原的诗赋颇有心得,他看得高兴处居然当场咏诗一首,更是将欢迎四方诸侯国的御宴推向了狂欢。
“二郎,去岁秋,你命乾儿将举国三百九十人死刑犯都放回去参与各家的农活生产。可是,你怎么就那般保证他们不会逃跑呢?”
是啊,去岁秋,游玩在外的我见各地缺少干活的农夫便想到关押在狱中的一批死刑犯,于是传信乾儿要他放这些犯人各回各家帮忙干农活,农活干完后命他们自动回狱……
其实,这步棋也很险,那些死刑犯都是命案在身的人,如果有一人不自动回狱后果尚可应付,如果那三百九十人都不回狱且结成联盟的话,那个后果便有些可怕了。
但,农活不等人啊!而且,我就是那般笃定,笃定那些死刑犯会自行回归牢狱。而事实证明那些死刑犯在帮各自家中收割完粮食后,三百九十人全部自觉的回到了牢狱,一个也不少。念及此,看着父皇好奇的目光,我说道:“将心比心吧。如果是儿子,在临死前能够帮家里做一次活,肯定会有颇多的感慨。感慨自己不堪的过去,感慨自己年迈的父母明岁再怎么办?想必便会深深痛悔自己的过去,然后期望如果能够重新来过,必不走原来的路。”
“听闻,昨日,那最后一个死刑犯也回来了?”
“是的。”
“你再打算如何?”
“放了他们。”
“放。”
“儒家强调‘明德慎罚、惟刑之恤’,认为治理国家的根本在于德、礼、诚、信。所以,儿子认为,国家的长治久安不能靠严刑峻法,而在于行仁由义。光凭律法来规范天下人并期望天下人都做一个规矩的人是不可能的。而这些曾经触犯过律法的人,他们诚诚恳恳的回家帮着自家做农活,又规规矩矩的回牢狱接受自己应得的惩罚,说明他们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都有悔改之心。那么,何不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呢?‘仁义,理之本也;刑罚,理之末也’,更何况还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儿子相信在死前走过一遭的人会比谁都珍惜这一次再生的机会,他们不但会更珍惜自己的家庭,而且会越发的忠诚于我李唐。”
微点着头,父亲说道:“知道不,你每走一步,都不一定按常理。虽步步惊心,但没有哪一次不证明你的高瞻远瞩。少时,之于你这种行事方法,为父经常断定你是纨绔不堪、狂傲不羁之辈,但现在为父知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的实力上的,所以便算遇到再惊险的事,你也能够化险为夷。你就似那永远有使不完力气的小牛犊,那匹永远也不怕虎的小牛犊,敢闯、敢冲。”
“儿子永远似一头初生的牛犊般是因为儿子知道,儿子做的都是大德、大礼、大诚、大信、大义的事,李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呢,会保护儿子的。”
轻拍了拍我的肩,父皇含笑赞许点头。“为父还听乾儿说,你将‘笞背’之刑取消了?”
“那还是儿子和观音婢翻看医书的时候发现人的重要脏器几乎全部分布在人体背部,如果‘笞背’的话,便算此人它日出狱,身子骨却也元气大伤了。他们入狱是为了赎罪,出狱若还受狱中杖刑的后遗症所累便不合理了。儿子一直认为执法务必宽大简约,是以便取消了‘笞背’之刑。”
“观音婢……”说话间,父皇看了看偏殿中女眷方向,含笑说道:“观音婢又有了。”
一笑,我说道:“是啊,孙神医已然断脉,父皇又要多一个嫡皇孙女呢。”
“哈哈”一笑,父皇一迳说着‘好好好’的话后一迳饮下手中的酒,接着他又有些落寞的将酒盏放下,然后长叹一口气。
是想起永宁了吧。我心内亦是叹了口气,虽然不能将永宁的事情告诉父皇,但我还是有令父皇感到高兴的事告诉他。“父皇,儿子此番在外两年,游历不少地方,也经历不少人情事故,看得多也看得透,恍惚觉得过往一切若梦中般……便算多年前的玄武门之事在儿子的脑中也模糊了。既然模糊了,那为何不放过自己、不放过他人呢?”
似乎知道我的决定是什么,一迳听着我的话,父皇的手一迳的颤抖起来,他抬起眼睛,看着我。
“父皇,儿子已命乾儿上朝之日便发下诏书,恢复大哥的太子之尊,恢复元吉的亲王之尊。”
父皇苍老的眼中漫过层层浅湿,“好,好,我儿有此心就好。”
随着父皇语落,颉利的剑舞已毕,但在他欣然大笑的同时,他高大的身躯突地訇然倒在了殿上,引得我们一众人都站了起来。
我急步奔下,扶起颉利,“颉利,你怎么了?”
颉利的眼睛却是紧紧的闭着,未有睁开。
御宴因了颉利的倒下散去。我本要亲送父皇回宫,但父皇知道我和颉利的感情,是以只叮嘱我快去看看颉利如何了,只说要承乾送他回宫便是。
放心不下颉利,我很快便赶到了接待颉利等人的馆驿。随同我前往的是一身男装、焦急不堪的你。
在你一声声的呼唤下,颉利的眼睛终于睁开。然后迷茫的寻找着,最后将眼光定格在了你的脸上,“观音婢。”
“颉利。”
在叠罗施的搀扶下,颉利坐了起来。他靠在叠罗施的怀中轻喘几口气后,抓过叠罗施的手放在你手中,“观音婢,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颉利,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你会好起来的。”
“幼时便被人多次下毒,长大又吃了太多的苦,战争又让我的身体千疮百孔,好不了了,再也好不了喽。”
听着颉利泄气的话,你多时未见的眼泪便那般流下,“好,颉利,我答应你,一定照顾好叠罗施。”
“这才是我认识的观音婢。”说话间,颉利看向我,带点子乞求的语气说道:“李世民,可否请你的皇后为我做送行饭。依我们突厥传统,便是死也要当饱死鬼。”
闻言,你猛地站了起来,“我去做,马上去做。别说饱死鬼的话,也不要说送行饭的话。今天我来替你做,明天我一样来替你做。”
“好,谢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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