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又看了眼手中暗淡无光的红绳,那便是意味着,她不在,绝尘也不知道这红绳是否还有用,但没有总比有好,每当这红绳有些许异样,不管天南地北,还是需跋涉千里,他都一瞬而赴之。遗憾的是每次红绳的明光都是转瞬而逝。就连鬼界他都去过不下百次,可依旧没有。
绝尘将它收入袖中,想到他还没有见到在墨屿那呆了千百年的那株野花,正准备回仙都,将它取走。
环身四周,游人实在太多,虽然他可以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为了避免引起群众恐慌,还是找个僻静的地好些。
只是这街上人太多,一时半会竟找不到个僻静的地,他也不急,行走在这凡尘人间中,身姿卓卓,不徐不急,倒是引起不少妙龄女子的侧目。
“这公子真是俊俏极了。”
“看身着打扮该是位清贵公子。”
……
绝尘低头看落花,仰头见明月,不知行了多远,亦不知行至何处。再定眼瞧这凡间动态,人来车往时,猛然瞳孔一缩,立于原地,袖中透出的阵阵红光,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强烈,他没有伸手去取,他何须伸手去取。
他直盯着离他两丈远处一位女子,眼神没有移动半分,任这俗世喧嚣拥闹,他一概撇得一干二净。
只见那女子束冠绾发,身着一袭紫衣,腰间环绕着一条白色铭文配带,眼神伶俐,面相却不失温和,一手执灵剑,看着颇为仙风寥寥。
见她眉眼盈盈,月色伴着悬挂在街道两旁的明灯,在她如梦般的脸上留下倒影,明灭可见,她似乎有什么趣事,笑得一贯明朗。
忽而见她又像是发现什么令人担忧的事情,眉头微凝。
清篱远远就对着绝尘唤了一声:“公子,小心。”
绝尘听见了,又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所见是真实的,依旧呆愣在原地,就连一戴着牛头面具的玄衣男子撞向自己,他都无感无觉。
清篱飞速移动绝尘跟前,以迅雷之速将手触及绝尘腰间,反手就将那名玄衣男子扳倒在地。
众人看不清那男子如何行偷,更看不清楚清篱是如何将他制服,只听地上男子哇哇大叫,“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清篱将他松开,摇摇头,“世间行行皆可出状元,唯偷盗不可。不如将心思花在正业上,一心为善。”
又见一少女跑至她身边,同她穿着无异,只是看着颇小了几岁,十七八的样子,左手拿着一根糖葫芦,不停喘气,看她侃侃而谈,轻轻唤了一句:“师姐。”
清篱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在劝人为善明业,差点就要忍不住给他们普及佛理道论了。
那人不敢多言,连连道是。
清篱摆摆手便让他走了。
见绝尘没有反应,还以为他被刚刚那贼人给吓傻了,清篱不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气度不凡,道骨仙风,一看就是一个修行之人,又怎会因此种事情而被吓得愣神。
只见他直盯着自己,且那眼神仿佛要将人看穿吃透,可眸中却带有星光璀璨,又眶红泪盈的。
再看他则一脸风轻云淡,琢磨不透是这么回事。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被他这么看着,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感到一丝酸涩。
清初见他没有反应,想必是被刚刚企图偷他钱财的贼人吓得不轻,说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贼人已被我师姐打跑了,你就放心吧。”
绝尘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几乎哽咽,“多…多谢两位姑娘出手相助。”
在旁人听来,倒真像是被吓得不轻。
清篱对着他微微点头,浅笑道:“没事就好。”便拉着清初的手,转身欲离去。
绝尘的言语清清淡淡的,却有将人留住的魔力,“有事。”
清篱似没听清,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心中却十分确信他说的有事,跟自己说的没事不是一个事。
绝尘重申一遍,语气颇为委屈,像是丢失了什么珍宝般,“我有事。”
清初忍不住先出声询问:“你还有什么事?”
绝尘却没有看向她,一直就看着清篱,缓缓才道:“我妻子不见了。”
清篱见他神色变得暗淡还带有些许哀伤,不像是在说假话,看这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的,着实容易走散,比如她们,现在就是处于一个跟大部队走散的状态。
“原来如此,不知令夫人身着何服,有何特征,我跟师妹可以帮着公子找找。”
清初咬了一口糖葫芦跟着点点头。
绝尘沉思了片刻,看着像是在认真回想,边想边道:“她身着紫色华服,腰环玄清门铭文佩带,头上戴有一只碧罗花流苏银簪,手执灵剑篱絮。”
清初对着清篱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全中!惊讶道:“师姐,他他……他说的不就是你嘛。”
清篱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就凭篱絮二字,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没想到看着一本正经的,竟是个浪荡公子哥,颇为无奈道:“公子,我好心助你,你又为何要拿我开玩笑。”
绝尘抿着嘴摇了摇头,言语真诚:“抱歉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不信我了罢。”
语毕,绝尘就像两人点头致意,转身离去。
清篱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居然有一丝落寞。
清初挠挠脑袋,一脸不解,“师姐,他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到底是不是啊?”
清篱摇摇头,沉声道:“想来是个怪人罢了。”她没说的是,绝尘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一种由衷的信任感,真是见了鬼了。
“我们先回客栈吧,想来师兄他们寻不到我们也会回客栈。
清初点点头,不止将绝尘又提了起来,还嘻嘻地笑:“师姐,我看他倒不像怪人,肯定是被你那英雄救美的身姿迷住了,才调戏你的。”
“你想多了。”清篱加快了两步,走在清初前头,后来想想,怕一不小心又走散了,就又退回去与她并肩。
清初摇了摇她的手,靠在她耳边说:“师姐,我看他长得倒是极其俊美,看穿着也是个富家子弟,你确定不追回去?”
清篱不客气地一掌拍在她脑门上,“你!小小年纪,净想些什么。再说罚你抄经文。”
清初吃痛,捂着脑袋,委屈地嘟嘟嘴,嘀咕道:“我这不是为师姐着想嘛,师姐也老大不少了,这要是在山下,可是会被黄阿婆指着说的。”
清篱真拿自己这小师妹没办法,打不敢真打,罚不舍真罚,只好一路听她碎念,听她越说越离谱。自己也忍不住辩解了几句,她却越抹越黑,干脆不再言语。
那偷盗者从清篱手下逃过后心有余悸,也不敢继续有所作为了,叹了口气,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居然遇到这么一摊子事。
那人转入一条僻静的巷子,没有明灯,只靠着一点月光照拂,秋风萧瑟,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再向前走了几步,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抬头发现不远处有个看不清的人影在向自己走来,衣摆随着微风漂浮,怪瘆人的。
走近定眼一看,居然是刚刚没有行偷成功的那位公子,这摆明了是来找他算账的。
“我……我。”
他转身欲跑。
“站住。”绝尘轻轻启唇,却给人无尽的压迫感。
他能感受到那人现在就在自己身后,他想跑,却动不了,双脚不停地抖动。
“转过来。”
那人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此刻的他仿佛中邪了一样,控制不了自己,却能按着绝尘的指令行动。
“手。”
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下绝尘,心想着完了完了,这是要将自己的手砍掉,全身疯狂地抖动,“公…公子,不不,大侠,大侠,您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啊!”
那人闭着眼等待自己的宣判,只觉双手突然沉甸,心也跟着沉了。
……似乎过了好久,又像是一瞬间的事,他缓缓将眼睛睁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而静躺在自己手上的是一枚金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