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因了谁的恐惧,枉赴谁的生死,在过往的历史长河里,统统早已随风入尘,想来应是没人再去关心什么是所谓的公允。
历史是笔流水糊涂账,每个人记的都不一样。流水能带走一些,也时时沉淀一些,只是,沉淀在了不同的地方。
早年的农村,乡邻之间多有往来,比骨肉远亲亲的是近邻,也有相邻而居的隔房远亲日日相对,但却心生仇恨。人心,但凡掺杂进一丝利益与计较,人情就开始变得复杂到一文不值。
艾香的家在村子最北边上,旁边就是瓴云家的田。两家是远房的亲。艾香腿脚不便,不做农家田地活,家里堂前屋后都收拾得干净整洁,还在石头圈围的院子里种下花草。
一年四季,青树与各种花色相映生趣,在那个刚刚吃饱饭的年代,是难得一见的景致。近邻村子都知道,传说艾香的贤惠。瓴云大约也是因此,对着艾香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这种感情常常也令她自己十分难受。同为女人,她不喜欢艾香,这种不喜欢,夹杂着对艾香腿脚残疾的鄙视与一点同情的复杂心理、以及对她声名在外的不屑和没来由的妒忌。
那是一个栀子花开的时节。
瓴云向来都特别勤快。大清早就已经煮好粥,天色才微微明就到秧田里拔草了。艾香家紧靠着田的这边是砌了一个及腰高的花圃,花圃里一棵栀子树长得特别好,从花圃里探出花枝,白色的栀子花就开在了瓴云家的秧田上。如果瓴云懂得这份美好,站在田边远远一看,红砖砌成的花圃,绿色枝叶间一簇一簇纯白的花,清香扑鼻,田里是新绿的秧苗,那本该是多么平静美好的一个早晨。可惜,瓴云不愿意懂。她气呼呼的踩进秧田,胡乱拽扯折断花枝,扔进艾香家的院子里,一边破口大骂:
“一个瘸子,什么事都做不了,废人一个,天天种什么花,还种到人家田边来,遮人家太阳……”
瓴云骂完又骂,栀子花早已被扯得乱七八糟。这些话听在艾香耳里,落在她心里,就像一根根细刺,看不见,但是扎得生疼。她一步一瘸出来,看瓴云一手插腰,一手抓着栀子花枝正指着自己这边骂。
艾香忍了忍,手掌撑在大腿上,慢慢的说:
“瓴云,你一大早这样在我家门口骂,不好吧!我们好歹还是亲戚。”
“我没有你这样瘸子亲戚,你就是个瘸子,你一无是处,你就是个残废人,你是个残废人你还不安分,遮人家太阳……”
人呐,若是有了心结,便似如鲠在喉,只欠一个拔去的机会,一旦得了,竟是这般恣意张扬,无所顾忌。
艾香站着听了许久,一句也没吵,低头默默地回家去了。
瓴云依旧不依不饶,从秧田里爬到田埂上继续骂。邻居大约是实在听不过去了,过来又是拉又是劝,很是不容易才肯罢休。
那天晚上,艾香偷偷喝农药自杀了。
没人想过会是那样一个结果。瓴云大约也不曾想过。
如果不是在他人的眼睛里去偏执的求证自己,然后对自己一眼望尽的人生无望,那样的悲剧,不会发生。
在乡邻之间,旁人的闲言碎语,常常会影响一个人对待自己亲人甚至是另一半的态度,漠然作出伤害,并不少见。
那样的悲剧,在那个年代,草草结束,不了了之。死了的死了,活着的到现在依旧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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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吞下一颗榕树果实,却没能消化它的种子。飞回那棵高大的乔木时,粪便落在枝桠上,于是,那粒种子有了生根发芽的机会。它依附着乔木,慢慢生出气根,靠吸收空气里的水分与乔木的养分,一点一点努力向下朝着地面生长,直到扎根地下。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和顾惜,便开始抢夺乔木根部土壤里的水分和养分,迅速旺盛生长。它长出分支,支根又再分出细根,如此盘根错节,将原来寄生的乔木紧紧围起,同时向上争夺有限的生存空间和阳光。
乔木失去养分和水分的供给,便渐渐枯死、腐烂。
后来,在原先乔木长成的那块土壤上,一棵新的大树,参天而立。
在植物的世界,这是一种绞杀行为。
动物世界里,这样的追逐与猎杀,更加直接更血淋淋一些。而人类,出于对生存的需要,或是情感、仇恨、欲望、恐惧……等等等等,相似的杀生行为太多,却很难用一个标准词去定义。植物和动物都有天敌一说,人或许也有,但不该是人,却往往是人。
多少年后,游走他乡的人,如飞鸟一样,再回故地,物是人非。
渐渐模糊的记忆,一边不断遗忘,一边苦苦修复。害怕说多了就像故事,绝口不提,又成了心事。
……………………句号……………………
一样的花色,倘若是生于两地,便能开出两种相近又完全不一样的艳丽。她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然后,在那个问号后面,加了一个句号。
她搬起虎刺梅,放回阳台。充足的光照,花朵的红色会更加鲜艳。
故事,就在两个符号之间,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