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放下筷子,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杜子林一脚。
旁人没注意,魏南却看得一清二楚,嘴里挂着冷笑,挑衅地看着他俩,抬起李垚下巴就亲了上去。
郑家人见怪不怪,连两个毛头小子也习以为常。
唯有杜子林,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冒犯。
//
吃罢饭,几人坐在院里休息。
忽听门外唢呐喧天,还伴有阵阵哭声。
随着唢呐声近,哭声越来越大。
郑老头正抱着孩子玩,被吓了一跳:“没听说谁家里死人呀,怎么吹起唢呐?”
说着就见董千户跑进家里,看到魏南双腿发软:“北方出事了。”
魏南心中一惊,就听他又说:“周将军和你叔父,阵亡。”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雄鹿山一共才来了500匈奴怎么会……”
魏南突然反应过来,与杜子林一对视,便猜出是谁在捣鬼。
他慌慌张张跑到门外,刚好见着林之津头系白巾,领着十几个士兵哭哭啼啼走来。
林之津见了他置若未闻,干嚎起来:“周将军为国捐躯是我大周英雄!”
他身后的唢呐乐队更是放声大作,恨不得让全城百姓听见。
果然临街百姓闻风而来,见士兵披麻戴孝,端着周松和魏滁涧的遗物。
潼安百姓谁不知道周松美名,见他今日为国捐躯,心中满腹仇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定要杀尽匈奴,给周将军报仇啊!”
林之津目的达到,亦是装模作样:“唯有杀尽匈奴,才能一雪耻辱!”
魏南冲冠眦裂,就要上前与他争辩,幸得董千户眼疾手快。与杜子林一同把他拉进院里,复又紧锁大门。
“北方万万不可冲动。”
“卑鄙小人,定是他们从中作梗害我叔父。”
“事已至此我们再和林之津起冲突已经来不了,如果没有朝廷授命,他绝对不敢这般。”
董文又怎能不心寒,可眼下保住性命才是关键。
杜子林也上前安慰:“他们想要兵权,把人撵回家就行,何苦害人性命。”
董文长叹一声:“他们倒想,只是周将军镇守潼安四十多年,最是有威望。如果无缘无故逼将军告老还乡,潼安百姓头一个不愿意。”
魏南一拳击在院中梧桐树上,恨意满满。
李垚从身后抱着他,把脸贴在他后背。
从古至今,究竟是先有英雄还是还有反贼?
谁也答不出来。
只是,若把英雄逼为反贼,那定会揭竿而起,祸乱不停。
然而这个道理许多人都看不到,胥御皇帝看不透,大皇子也是。
唯有后世史书留下只字片语,作为佐证:
景龙二十八年,七月。
佞臣林之津与呼和邪暗中联手,诱骗周松于雄鹿,致其无故冤死于荒山,魏氏豪杰滁涧伴其左右,一同长眠地下。
想我大周百年基业,就此开始崩塌,呜呼哀哉,痛绝人心!
过了半晌魏南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一双眼睛全是红血丝。
“北方,事不宜迟你我一起逃命吧。”董文满目悲凉,对这个大周已是绝望。
郑老头搂着两个吓坏的孩子,也从屋里出来:“年轻人,快点逃命吧,活着才最重要。”
时鸣到底胆子小,哇得一声哭出来。
李垚见不得孩子流眼泪,当下就催促:“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出城。”
说着便拉起魏南,跛着脚上楼,真要一走了之。
//
然而还不过两个时辰,满城表演完毕的林之津就大摇大摆进了妙手回春。
董文以为他要迁怒众人,恨得呲牙咧嘴。
谁想林之津却从袖子里掏出一道圣旨,竟黄纸黑字写明了要立魏南为威武大将军,董千户为左将军。
这波操作把几人弄得一头雾水,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林之津笑着将圣旨递给魏南:“恭喜魏公子,以后咱们潼安就交给你了,这也是周将军的意思。”
魏南半信半疑,盯着圣旨总觉其中有诈。
“本将军怜惜公子刚刚失去亲人,索性放公子几日假。等到7月15,本将军亲自为两位接风洗尘,恭迎回军。”
林之津说完,拍拍魏南和董文肩膀,便转身出门。
原本父亲是让他自己一人总揽军政大权的,可潼安地理位置之特殊只有他知道,让他出征打仗,岂不是笑话?莫说打输被朝廷怪罪,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就是骑会儿快马都受不住。
所以还是有些自知之明,轻轻松松的当个监军更舒坦。
至于带兵打仗这种苦差事,就交给那两个倒霉蛋好了。
想到此,林之津脚步轻盈的回营喝酒去了。
既拿到皇帝圣旨,董文和魏南想走都走不成。
郑老头铁了心要带家人回乡,没了周松,匈奴势必气焰高涨,随时都有可能打进来。
他家里一个妇人,两个娃娃,再加上瘸脚李垚,留在此地更是自绝后路。
一家人商量到半夜,终决定明日一早就出城,唯有李垚不愿意。
“老头,大哥,我把予心交给你们,你们带他走吧,我想留在这。”
“糊涂,你留在这里跑也跑不快,万一出事怎么办?”
魏南拉着李垚手,信誓旦旦发誓:“老头放心,就是我死了也绝不会让他受一点伤。”
话说至此,郑家人也无可奈何。这么多年劝也劝了,没见有用。
第二日一早,李魏送别郑家人出城,予心哭得稀里哗啦,几欲昏厥。
崔杜也不敢耽搁,借了魏南两匹马,回宏安报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