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缘由,就算是景帝,或者说现在的景帝,也做不到随意赐死一位封国亲王。
若是今日吴王濞死在此处,吴国必然大乱,甚至于辐射七国,必有有心人鼓动民心,掀起战乱,而且大势也不会站在景帝这边,毕竟是他无端赐死吴王在先。
反而会有人斥责景帝延寿之后,暴虐无道,不利于他揽权势于一身的谋划。
但,景帝也绝不是什么宽宏大度之人。
所以让吴王濞心怀怨怼离开,暗中犹如毒蛇窥视,也不是他愿。”
江离心思翻动,猜测江流所说的景帝玩弄吴王濞,能让之能够顺理成章的杀死吴王濞的办法是什么。
“若我是景帝,的确不会让吴王濞死在今日,但我会逼吴王濞回返吴地直接谋反。
届时,吴王谋反,大势便会转而为景帝所有,无论何朝,谋逆皆为死罪。
而在帝驾亲征之后,他还可以顺理成章的进行削藩。
王侯将相,将相本就先天依附大帝,若是王侯无权,那景帝的计划,便成功大半,剩下的,就只有诸子百家了。
而诸子百家,也未必在乎景帝延寿与否,道统之所以可以绵延百世,坐观王朝更迭,就是因为他们的根基不是一人,而是道统精义。
儒门的治世,道门的无为,兵家的止戈,只要王朝存在,百家就会存在,他们不是依附,而是与王朝相互依托,王朝是百家的平台,而王朝也需要百家治国。
除非景帝能够长生不死,否则百家就足以胜之于时间,不至于被景帝彻底掌握,沦为工具。
可问题是,吴王也不傻,他为何要给景帝一个可以将吴国连根拔起的机会。
便是景帝百般侮辱,为子孙谋,他也会忍下。
除非.....”
江离心头一动:“除非景帝给了吴王一个不得不反的理由,能够让他在被百般侮辱之后,彻底无法忍受,甚至顾不上子孙后代的万世蒙荫。”
可这理由,又是什么呢。
今日景帝之局,环环相扣,早有准备,所以没道理会是不曾出现过的人带来这个理由。
那带来这个理由的人,会是谁?
江离眯着眼睛,看向周遭诸人,能够参与到这等谋划中的人,不会是跪服的朝臣。
而此刻,入席诸人的表情,也很值得玩味。
就比如说身为当事人的平阳公主。
和她身后的卫长青。
在红衣大监宣旨之后,也只有卫长青,踏出了一步。
那是敢于向此刻,回复青春,君临天下的景帝的意志抗争的一步。
但这一步,被平阳公主拉住了。
这位名义上已为人妻的长公主望着卫长青踏出的一步,终于释怀,拉住卫长青,拦在他的身前,一气呵成。
景帝转过身来,望着自己的长女,轻声道:“平阳,何事?”
“儿臣只是谢父君赐婚而已。”
平阳公主巧笑嫣然,这位帝都传闻,最受景帝宠爱,又为帝子彻唯一胞姐,故而也是最刁蛮,最百无禁忌的公主,对着自己的父亲,以臣自称,行万福道:“汝阴侯乃诸侯之首,儿臣与之完婚,正合帝族体面。
只是儿臣嫁于人妇,便不能再居平阳府,而平阳府终究需要人操持。
细细想来,到底是唯有府上总管卫长青有这个本事。
但卫长青乃是一介草民,无有官身,难免处处受制。
还望父君开恩,赐他官身,以全手脚。”
景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平阳公主身后的卫长青,问询道:“若平阳府有人操持,你便可全无后顾之忧?”
“平阳府安,儿臣便安。”
平阳公主温声吐字。
景帝合掌道:“好,那朕就给他一个名号,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我儿自然不输宰相。
那便敕封正四品,为中三品之极致,一步便是庙堂,代掌平阳府,却也是够资格了。”
当堂册封四品官身,这是卫长青一直所求的,法力之境,可以入仕,开府立衙。
但他心中有鸿鹄之志,他要不入朝堂则以,一入就要直上青云。
所以,他宁愿布衣对人,只待一日,王负太公而行。
可此刻,他所求得偿,心中却没有半分欣喜。
卫长青听明白了她与景帝之间的对话。
平阳公主甘愿嫁入汝阴侯府,为景帝谋划收拢诸侯之权。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用平阳公主这个名号来换这个四品官身,而这,也是景帝想要的。
诸侯之权此刻势衰,但仍不可小觑,他需要稳稳地握住。
一个四品官身,算什么东西,可坐镇平阳府的卫长青,却是景帝能够掌控平阳公主,继而掌控诸侯的最好载体。
女人啊,就是这么傻,为了一个情字,让自己成为交易的物品,只是一往情深,便心甘情愿。
你不是我的盔甲,但我愿意让你成为我的软肋。
卫长青胸口有些疼,疼的钻心。
平阳公主转过身去,对着卫长青温柔一笑:“听到了吗?
以后我不再是平阳公主了,但是还是得麻烦你守着平阳府,守着平阳两个字。
委屈你了,你不要嫌弃。”
卫长青对着平阳公主明亮的双眸,听到了平阳公主想和他说的话。
平阳公主,是她遇到卫长青之时的身份。
所以,她将平阳府留给卫长青,也将自己的那一抹情动,留在平阳府,留在平阳两个字上。
委屈你,委屈你和我一样,只能守着一份无果的喜欢。
别嫌弃,别嫌弃只是四品,不是你的鸿鹄之志,别嫌弃,别嫌弃我已是残花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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