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前,江离来帝都。
新年的余味还没有散去,帝都之中,皆是张灯结彩,烟花爆竹的残骸四处可见。
如今,烟火硝烟之味同样没有消散。
可那是因为近日以来,卫城与七国之军偶有的裂药交锋致使。
帝都之中,已然自赤红一片,化作满城素白。
硝烟四起,家家缟素,今日是也!
赤是人道大昌。
白是人之哀鸣。
生机已去之人的哀鸣。
犹存于世之人的哀鸣。
地藏入帝都,没有听闻哭天抢地之声,但他看到了无声咽泣。
帝都四百八十万户,户户门前竖寿材。
“老人家。”
地藏迎着城门之后,如深渊一般,密密麻麻,一片空洞的目光,缓缓前行,走到一位白发老婆婆身前,缓缓蹲下身子,可让百万大军为之让,可让百家诸子为之聚的佛子就这样蹲在一个老妇面前,轻声呼唤。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老人过了好久才恍然若觉,抬起头来,用那浑浊的双眼缓缓地打量着眼前的来人,慈祥的笑道:“原来是一个小和尚啊。
我记得,十日之前,也有两个和尚,从西边来,当时可是引得不少人去看呢。
只可惜,很快就被至尊派人接走了,只可惜,老婆子当时在给儿子补衣裳,没见到。
听说其中那个白衣的僧人,很是让几家女子倾心,就老婆子看来,小和尚以后长大了,也不差到哪去。
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们这些和尚怎么老想着往这里跑呢,一路上也累了吧,渴不渴,老婆子正在烧一壶热水呢?”
说着,老人指向一旁,果然在寿材之旁,有篝火燃,坐着一锅热水。
“谢过老人家,贫僧不渴。”
地藏温声道:“贫僧只是好奇,为何帝都之中,家家户户竖立寿材。
贫僧听闻,七国之军虽然已然驻扎城外,却并没有直接开战。”
“那不是早晚的事吗?”
老妇人笑了笑:“大家都知道,这仗,总有一天会打响的。
到时候,谁家没有几个正当年的青壮,都是要充军的。
寿材备好了,总是没错的,就算是在外面的尸骨回不来了,总得要留个念想不是。
即便是帝都没有亲人,谁还没有几个亲戚,早几日,从那七位王爷率军出征开始,沿途各城,哪里没有死人。
从那时候开始,帝都就有人开始吊丧了。
就是早早把自家儿子送走的,难道帝都外面就安生了?
没有入那空城宫城的本事,送哪里去,都一样。
再说了,没有人养老,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早早备上寿材,自己躺着也不为别人添麻烦不是。
老婆子我活得够久啦,年轻的时候,那才是真的乱世,别说备寿材了,能有一块裹尸布就不错了,死到哪,就死到哪吧。”
说道这,老婆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和尚,婆婆话有些多,别介意。”
地藏静默无语。
无论何朝何帝,到底是帝与士共治天下。
就是那裂药大炮,也轰不沉天空之城,也够不到庙堂之高。
就算是国破之时,也轮不到士族子弟,侯爵后裔去上战场。
可在庙堂之下,朝堂之下,才是真正的人世。
这人世之中,何人不可死。
万民而已,无人为之上天听,死生何异。
地藏双手合十,心中悲悯之时,忽然听到老妇身旁的寿材之中,有咽气之声。
于生死寂灭中成道的地藏能够察觉到,伴随着那咽气之声,有生机流逝。
“这..”
地藏望向那寿材,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却见老妇人笑了笑,已然年老而听之渐不闻的她,居然听到了如此轻微的咽气之声,从身侧拿起一块洗的发白的布条,打开那一壶早已坐好的沸腾热水。
而后,丝毫不顾及那热水滚烫,将布条浸染,拧干。
地藏跟在老妇人的身后,跟着她走到寿材之旁。
老妇人缓缓地推开了寿材。
却见其中,是一身破碎兵甲的青年男子,透过破碎的铁甲,隐约可以看到绽开的血肉和漆黑的灰烬。
却是不知,这灰烬从何处而来,却又为何带着硝烟的气息。
男子的面容倒是被擦拭的干干净净,虽然不算俊俏,却也算周正。
只是可惜,青年双目瞪圆,早已然没了气息。
而他的四肢无踪,老妇人在其中,放置了四个精心绑扎的草木以代替。
“这是我儿子。”
老妇人俯下身子,轻柔的用她那满是岁月痕迹的手掌抚平男人的双眸:“就是我跟你说的,前些日子我还在给他补衣裳的儿子。
他爹死的早,我这个当娘的又没用,他自小,没享过什么福。
前些日子啊,好不容易说了一门亲事,出了聘礼,就再没什么银子了,做娘的,连新衣裳都买不起一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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