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脸

    婚后第三天，吕成骑了自己的自行车驮着金凤儿，金凤手里提了四瓶罐头，两条大鱼和一块肉去了一趟刘大妈家，一来是感谢刘大妈一家对金凤儿的照顾，二来也算是回了门。

    送完礼，二人并没有在刘大妈家多呆，因为吕成答应要带着金凤上街转转。

    从屯子到街里，尽管路不好走，骑自行车半个小时也就能到。吕成时不时的问上一句金凤儿在老家的日子，金凤老老实实的说给吕成听，二人一路说笑着，不知不觉就进了城，到了市中心。

    这是个很小很小的城市，从城东到城西，就是走路也不过二十分钟。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市内有两个供销社、三个百货商店。吕成找了地方锁好车，交了看车费，便带着金凤开始逛百货商店。

    金凤儿闹着要来逛街，其实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她相中了结婚时程五婶给她捯饬的时候用来擦脸的雪花膏儿和粉。

    她听刘大妈家的英子说了，这雪花膏没啥稀奇，她们村英子这个岁数的小姑娘儿谁手里没有一瓶儿？这个粉就有些难得了，连英子都没用过。

    果然，连走了两个百货公司，吕成和金凤只买到了雪花膏儿，走到第三家百货大楼，才在柜台里的售货员的手里看到了一盒包装精致的粉。一问，这一盒儿还是有个客人定下的，但是好久都没来取，才拿出来给金凤看的。

    金凤儿欣喜不已，想拿过粉盒细看，售货员却不肯给她，只让金凤儿就着她的手看看，赶紧又放回了原处，一盒粉不便宜，弄坏弄撒还不得她自己赔?她可用不起这么金贵的东西！

    金凤儿看不到了，有点失望。太贵了，就这么小小的一盒，就比刚才吕成买给她的一双加了棉里子皮鞋还要贵，金凤儿才不舍得花这个钱呢。

    况且今天吕成已经给她买了不少东西——漂亮的围巾、好看的发卡、喷香的香胰子和雪花膏，还有那双黑色的皮鞋，这些东西金凤儿挺都没听说过，更别提还能用上，金凤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吕成取了自行车，金凤却突然想上茅房。吕成给她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砖房，告诉金凤儿那就是，让金凤儿自己去。金凤将信将疑的向小房子走过去，她有点不相信，连自己家里住的房子还没舍得用砖盖呢，一个茅房还能是砖的？

    直到走近了，闻到了屎尿的臭味，金凤才确信这真是茅房，又不禁可惜：这老好的砖居然用来盖茅房，简直太败家了！

    厕所的门分左右两边，厕所的墙中间写着两个大大的：厕所，左右门外面伸出一道L型的墙，用来隔绝人的视线，L型的墙上分别写了男、女两个稍小些的字。金凤儿不识字儿，这会又憋急眼了，顾不得找人问，想起二哥告诉过她的：“县里的茅房是分男女的，左边儿那个是男厕，右边的是女厕。你就记住男左女右就行了。”于是毫不迟疑的向右走，却不料厕所里迎面出来个一边走一遍系裤带儿的男人，吓得金凤儿大叫一声，赶紧退出来，涨红了脸一溜烟儿钻进女厕去了。

    吕成把装好的东西挂在车把手上，听见动静儿扭头去看，就见金凤儿从男厕那边儿跑进女厕，愣了下反应过来咋回事，狠狠的瞪了还提着裤子扭着头看女厕所的男人。觉得怪丢人的，干脆装着不认识金凤儿的样子，推了自行车儿往远处走了几步。

    回家的路上，金凤儿害怕吕成骂她，也不敢说话。

    吕成是有些埋怨金凤儿的，你说你不识字儿倒是问问人啊！咋想的就那么直愣愣的闯进男厕所去了？

    又有些可怜金凤儿，那么小一点儿就当个大人用了，她妈也真舍得！

    又是有些得意；他是打小被爸妈惯着长大的，人家都说他懒，其实他小时候还是挺勤快儿的，只不过是每次他要是帮哥哥嫂子们干点啥，爸妈看见了就会把哥嫂一顿骂，哪怕他解释说是自己愿意干的也不行。

    后来他就不再主动给哥嫂们帮忙了，哥嫂更是不敢支使他，久而久之，他的懒名传遍了全村。

    外人说啥他才不在乎，可是嫂子们也在背后骂他懒，说他将来肯定没出息，弄不好还要三哥哥养着，埋怨爸妈偏心，啥好的都给吕成留着，出钱出力就找她们。

    他听得怪生气的，就干脆当着爸妈面儿支使嫂子们做这做那，看嫂子们气的暴跳如雷又没办法的样子，他乐坏了。

    吕成后来发现，支使侄子侄女儿们干活，嫂子们更加生气，就使劲支使侄子女们。结果爸妈还是惯着他，谁要是惹了吕成，准保三天别想消停。再后来，吕成懒习惯了，就真的变懒了。

    舍不责得怪金凤，又怕金凤脸面儿下不来，吕成干脆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路安静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