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奔向我的小男孩

    可饶是我睁大双眼努力向四周看了个遍，也对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印象。午后的阳光晒得这片草地暖暖的，不经意间就能闻到的青草味道让我很舒心。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间恢复了这些感官的功能让我卸下了防备，我很想就赖在这儿呆上一会儿。我闭上眼睛，仰起头来，感受着阳光温柔地洒在脸上。双手支撑着地面，掌心尽是午后泥土的潮热温度。伸直双腿，恰逢微风拂过，小草似是歪歪扭扭地搔着膝盖窝。我很希望能把这一刻的记忆深深刻在脑海里，我觉得如果可以这样，下次再面对那种奇怪的黑洞，我或许能不那么无助。

    独属于我的午后小憩没有维持多久，不知是听到了踏在软软草地上的簌簌声响还是感觉到了踏在软软草地上的微微震动，凭直觉我睁开了眼睛向前望去，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孩，看距离之前的两种猜测应该都不是，对孩子来说这距离还是有些远。他像是在找什么，或许他是看到这里有个人所以想问问看，我一边猜测一边看着他慌慌张张地跑。他又跑近了些，大抵能分辨出他应该是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子，等我能大概看清他的样子和衣着时，他好像也刚好看清楚了我，有些惊喜地咧嘴笑了笑，但似乎下一秒的眼神中又添了些责备，加快脚步朝我这个方向跑过来。难道他认识我？我仔细地在记忆里搜寻，没有一点点印象，再仔细些也还是没有。

    他跑到我身边，气汹汹地一把拽过我的胳膊，硬是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我要是没什么异议，看来他是打算就这么把我生生拖走。我用力地连扭带甩，总算挣脱了他的手。即便看到他似乎很惊讶我的反应所以怔在了一边，但我仍想质问这小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大人管管他，结果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你干嘛呀！手手痛痛！”当我听清这奶声奶气的两句话，这一秒，我怔住了。

    我想不明白那声音我是怎么发出来的，直到我听到我发出的声音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原来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二十八九岁的中青年女性。但就在我意识到我原来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二十八九岁的中青年女性的这一刻，我似乎又发现我没有什么能支撑这种判断的依据。我试图用更加理智和清晰地思路去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但与此同时，我突然又联想到之前只要深度思考就会引发一切消失不见的奇怪现象，我赶紧停止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行径。我的世界里刚刚走进另一个人物，我可终于在刚刚摆脱了那种无助又无法言说的孤独，我宁愿自己是个比眼前这个孩子更奶的孩子，我甚至宁愿他像刚才那样粗鲁地不假思索地拽疼我的胳膊。我打算对眼前这个世界，逆来顺受。

    回过神来的我重新打量起这个孩子，他比我高一些，那结合我的语言习惯，我大概真的只有两三岁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粉蓝色的成套的短衣短裤，干干净净的手臂和小腿露在干干净净的衣服外面，加上人畜无害的那张小脸，很是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旦接受了对眼前新世界逆来顺受的设定，我甚至一下子找不出什么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他的样貌。只觉得多看几眼之后，居然觉得有点儿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