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在这诡异又无可奈何的循环播放中失去了耐心,但在这如梦魇般的存在面前,一切逃避或是对抗都是徒劳,几次三番跳脱出这种境地的尝试无果后,眼前的影像又如之前一般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我觉得庆幸又好奇,甚至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眼前出现的画面最终定格在我三岁生日过了之后的那段时光,而现在的我清楚地记得,三岁对于我来说不单单意味着我开始记得越来越多的身边发生的各种事情的各种细节,也就是从三岁开始,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并不快乐。
我是没见过爷爷奶奶的,甚至也很少好奇过。姥爷又因为生病的缘故早早离开了妈妈,我一出生起,隔辈亲于我来说,就只有姥姥。我对姥姥的依赖与不舍,远胜于我失去过的所有的总和。可饶是这一点点楚楚的甜蜜,最终陪伴我的时光也不过两年多些那样短暂。人生最初的两年,是多无知多无助的两年呢,除了那被家里人津津乐道每每谈及的三两事,甚至一丁点自己的记忆在这两年里都剩不下。
两三岁的年纪,对于因为依赖和喜爱而记住一个人,足够。
两三岁的年纪,对于因为不舍和眷恋而留住一个人,无能为力。
其实何止两三岁的我,任何年龄段、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只不过,小时候的我并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我就是在三岁左右的时候,彻彻底底地失去姥姥的。
先是我再不能每天早上就扎好小辫子、穿好小裙子蹦蹦跳跳地被出门上班的爸爸妈妈送去姥姥家玩上一整天才恋恋不舍地接回自家去;之后是周末我再不能和爸爸妈妈拎上好多好吃的一起开开心心去姥姥家,或是带上姥姥一起开开心心地去花园去公园去江边小岛;再之后是爸爸妈妈经常顾不上去早托班接我,我一次次地被接回爸爸妈妈的朋友家里,有时是和叔叔阿姨家并不多熟识的哥哥姐姐玩上一会儿,有时一住就是小一礼拜的光景……
刚开始的我并没有觉得这一切变化的背后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大人们甚至也忽略了再小的孩童同样也会有对家人的本能的想念。但随着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和姥姥分开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不去见姥姥的那些相同的借口越用越频繁,小小的我对这一切早有抱怨的安排抗拒起来。
我开始一次又一次和爸妈提出我想要去姥姥家的要求,从一开始的拖延到后来遮遮掩掩的拒绝,耐心全无的我再不是昔人里大人们口中好宝宝、香饽饽的乖巧样子。我开始哭闹、开始撒泼,根本顾不上那时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因为整日四处奔波却无果碰壁已然变的心力交瘁。同样的,那时自顾不暇的爸爸妈妈也没有顾上我的变化。
两岁多些的我,竟开始学会了悲伤难过,更甚至开始学会了纵使心中悲伤难过也不与别人说……
现在看来,也真是说不清小小年纪就变得乖巧懂事的孩子,到底是突然间学会了不吵不闹、善解人意的成长,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夺了本就有吵闹资格、可以不用懂事的童年。
其实,是真的说不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