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小的身影迅速融进了夜晚医院走廊刺眼的白光里,我和哥哥两个人默契地安静得不发一言地缓慢走着。我十分清楚目前一切未知的真相都在尽头右手边那个不知是大是小的白色房间里静静等待着我,纵使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一颗强心脏突然间去承受那个真相,但还是忍不住在冷冰冰的一片安静中尝试寻找一些细枝末节去拼凑出点可能。
我没有越过哥哥去看他左手边一侧的病房,毕竟他比我高上一些,我想看到那一侧的病房肯定是要放慢些速度侧到他的背后去看。我既不想费那个劲,也不想打破我们之间现在的这个安静氛围——我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胡思乱想着经过几间病房之后,我开始在路过每间病房门口时保持眼睛仍向前看的同时极力侧着耳朵去听病房里的声音。即使我们的速度不快,我依然听不真切每间病房里那朦朦胧胧的声音到底是叹息还是抽泣。走过几间病房依然任何碎片化信息都没有得到的我,开始试着在不被哥哥发现的前提下向路过的每间病房里面望去,虽然我清楚这在我的认知里是极不礼貌的一件事,但我真的太想用哪怕只是类比的方式大概知晓一点姥姥的现状。
有的病房干脆是黑着灯的,虽然我觉得极难相信,毕竟我觉得医院在我印象里总是人满为患的,真想不通居然有科室还空着病房。有的病房开着灯,但匆匆一瞥好像也没见到穿着病号服的身影,大概病人都是卧床休息的吧,房间里其他走动着的脸上挂满愁容的人,是一直陪护的家属或者来看望病人的朋友。统一格局统一配色的房间里,住着形形色色的病人,但纵使是形形色色的病人,似乎也感受着如出一辙的悲喜。
又走过了大概五六间病房的样子,能从每间病房得到的信息极其有限,我也便放弃了提前做些心理准备的打算。就哪怕是心理准备这样一件小小的事,在这冷冰冰的医院里,我也完全做不到,无助又绝望的复杂情绪袭上心头,继续被哥哥拉着走的我晃了神。
我好像漫不经心地跟着哥哥走出去了老远,甚至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还有空病房——病房有这么多,哪会那么容易就出现人满为患的情况呢?再说肿瘤是什么,是像流感或是过敏那样平平常常就能得上的病么?我觉得不认真思考还好,虽然这一思考就意识到了刚才困扰我的问题的答案,但也同样是思考,让我有意识到了更为难过的新的问题——肿瘤可不是流感或是过敏那样平平常常就能得上的病,那治疗呢?
我被自己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这句话吓到了。如果说之前听到或者见到“肿瘤”这两个字都没有引起我应有的注意,那此时此刻的我,后知后觉的我,突然间彻底清醒了。一改只会迷迷糊糊跟着事情发展走的状态,现在的我开始慢慢明白,走廊尽头右手边病房里的那位老人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苦难,而接下来我将要去面对的一切,又将会是怎样的另一番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