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冼星海（下）

冼星海不以为然地说，“等我把《黄河大合唱》写完再说。”钱韵玲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的面前，说，“先把药吃了。”冼星海便从纸包里掏出两粒药片，就着水吃了下去。

    然而，药物并没有让冼星海的病情有丝毫的减轻，相反，随着创作的继续和深入，他的咳嗽日夜在加重，低烧持续不断。他现在几乎已经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也没有明显的睡觉和休息时间。由于劳累过度和熬夜过久，他消瘦了许多，面颊凸起，眼眶深凹，脸色晦暗，神情疲惫，眼圈发黑，眼珠赤红，布满了血丝。

    可他依然盘坐在床上，伏在小桌前不停地写着。实在是累得撑不住了，就躺在床上睡上一会，睡着睡着，突然听到一阵风声从窗前掠过，脑海里便随即浮现出一段旋律，于是，他马上起身，赶忙把它用音符记录下来。他完全沉浸在艺术创作的极度兴奋之中，捕捉着词作者描绘的黄河形象，点燃着自己多年来走南闯北，患难追求的民族情感，用心灵的乐曲去刻画黄河的个性与形象，塑造黄河的精神与灵魂。

    这段时间，妻子钱韵玲也几乎整夜忙碌，她除了照料冼星海的生活，还要画五线格，帮助抄写和整理乐稿。她的字清秀而工整；她抄写的乐谱，清析而干净；她装订的乐稿，整齐而美观。她做事总是无声无息任劳任怨。有一次，她竟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天快亮时才醒来。可这时，冼星海却一直在埋着头奋笔写作，竟一点都没注意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了一觉。

    从3月26日开写，到31日完成。六天六夜——这段时间何其漫长，又何其短暂！中华民族的音乐史诗《黄河大合唱》就此诞生！

    5月11日那天，延安最大的礼堂陕北公学院大礼堂里加挂了好几盏汽灯，整个礼堂被照得如同白昼。近千人早早就来到了大礼堂，观看庆祝鲁迅艺术学院成立一周年的晚会演出。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领导就在前排就座。

    晚会上，鲁艺的师生们演出了一些自编自演的节目。最后是由一百多人演出的《黄河大合唱》。冼星海听说毛主席和中央领导要来观看《黄河大合唱》，在鲁艺组织了一支由100多名师生参加的合唱队进行排练。为了让乐队的演奏更有气势，他搜集了三把小提琴和二胡、三弦、笛子、吉他和一些打击乐器，还让几位同志制作了由油桶改成的低音胡琴。经过一个来月的排练，演出就要开始了。

    冼星海穿着那件灰色的军衣，手拿着指挥棍，站在舞台的左侧，等待着出场。他曾指挥过数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大合唱，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感到有些兴奋和紧张，因为他看到毛主席和中央领导就坐在第一排中间的座位上。

    合唱队和乐队在舞台上准备就绪后，大幕拉开了。掌声长时间地响起。冼星海从舞台左侧走出。他来到舞台中间，向观众们深深地鞠了一上躬，然后；转过身子，面对着合唱队和乐队，举起了指挥棍。

    随着指挥棍的挥动，乐声响起，合唱开始。《黄河大合唱》的每一个音符都是他亲自谱写的，乐队里的每一件乐器都是他亲自安排的。所以，他指挥起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在激昂的合唱与乐声中，他精神抖擞，激情澎湃，指挥若定；男高音引吭高歌，女高音婉转动听；合唱队和乐队配合默契。演出获得巨大成功。每当一曲结束时，都会响起热烈的掌声。在演到《保卫黄河》时，他突然转过身来，指挥着台上台下一齐高唱。全场顿时沸腾起来。

    当大合唱接近尾声时，全场千人起立，齐声合唱“啊！黄河！怒吼吧！怒吼吧！怒吼吧！向着全中国受难的人民，发出战斗的警号！向着全世界劳动的人民，发出着战斗的警号！”歌声铿锵有力，雄壮豪放，似山呼海啸，如雷霆轰鸣。

    整场演出结束了，冼星海转过身来向观众鞠躬致谢。这时，他看到全场观众久久不散，雷鸣般的掌声及欢呼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他见毛主席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使劲地在鼓掌，连声地喊朝着他喊道，“好！好！好！”他不知是因为主席的喝彩而感动，还是因为自己的成功而感动，泪水一下盈满了眼眶。他再次鞠躬致谢，向着毛主席，也向着在场的所有人。

    （2015年8月20日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