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方向进发。咱不学那些不着调的旅行指南,弄什么石刀刻日子——能用吗?咱这个新居,白天和黑夜究竟有多大的区别呢?
白天呢,从遥远的对过洞口似乎能够撇来一簇仓促的光,还要天色足够晴朗,咱的运气足够好。夜黑呢,咱早早蜷缩着小身子惊恐地注视着石洞门口的一举一动——其实,咱这完全都是自欺欺人的多余做派,这样隐秘的所在,咋还会有更多的生灵光顾呢?
唯一还能让咱觉着咱是个活物的东西,不就是那个对咱苦大仇深的小耗子吗?人家也不是因为咱对人家咋样温暖有加,关怀备至而牵挂着咱,还不是咱抢了人家迎新的彩礼,人家正忙着和丈母娘家打欠条呢:“娘啊,不是我拿不起彩礼来,实在是那个破公主忒不是玩意儿了,她把俺的粮食都给抢吃了。要不,你先把你姑娘施舍给我,过了春节,我一定加倍还你!可好?”
睡也睡了,吃也吃了,咱总得出去消化消化吧。不光因为那秘道的出口总有咱娘的DNA细胞因子,不光因为这石洞里总有小耗子骚哄哄的气味,实在是这静寂之极的石洞忒过无聊了。睁开眼睛吃吃走走没有事儿可做,闭上眼睛睡又睡不着,连个唠唠嗑拉拉家常的伴儿都没有,可不愁煞咱了!
咱的生命轨迹总还长着哩,咱娘曾经托人给咱算过八卦,看过面相,都说咱有大富大贵相夫教子的金贵命。哪有猫在石洞里和小耗子争夺资产,以小耗子为宠物的国母之命呢?
趁着天色还早,光线还亮着,咱又刚刚饱餐了小耗子“借给”咱的吃食,力气正充沛的当儿,咱就顺着弯弯曲曲的秘道缓步上前,一步一顿地上前。
接下来的秘道弯曲是弯曲,就是脚底下的便道总是那样平坦,咱根本不需要分多大的身心和脚地做无谓的争斗。咱全部的身心就是集中咱所有的注意力,凭着咱已经适应灰暗的眼睛模模糊糊辨识这秘道延伸的方向。
虽然这样,咱的小心肝早一毫一毫地往上爬,几乎已经爬到嗓子眼根儿,就那么忽忽悠悠高悬着,指不定什么样的惊闻都能把它们从口腔里喷吐出来。
咱一步一步走得真叫一个缓慢,咱娘给咱那身肥大的外套早被尖利的石块条条分割了,连里面咱娘给咱胡乱披上的大号内衣也给这儿裁去一缕儿,那儿剐掉了一个角儿,勉强能够护住里面的精猬甲不一眼就给暴露了。
这个时候,就是咱娘当头复活了,怕是也要指着咱虱子横爬的乱糟糟头发对咱呵斥着:“哪儿来的要饭崽崽,敢跑到我的面前来认娘,吃了豹子胆咋的,左右,还不赶紧跟我打出去!”
幸而,这探险的一路上再没有更大的刺激出现,连那个同咱有着血海深仇的同类都没有见——真是怪事,这家伙真的脑瓜子缺了一根弦线了吗?不是说团结力量大吗,你一个的力量打不过咱,你不会把你的亲戚朋友都纠拢了,和咱搞车轮战吗?
“哗哗哗……”眼看面前微弱的光线已经越来越明亮的时候,咱就忽然听见了有河水翻滚涌动的声音,咱的心肝儿终于站定在嗓子眼门槛上了。
“怎么一档子事?哪里来的河水,咱这秘道怎么会通到河水的肚腹里去?咱真的命苦啊,前脚才脱了贼兵的束缚,后脚什么都没有见着,就给鱼鳖虾蟹吞没了,苦啊!”突然窜来的焦灼都要把咱的小肠子愁断了。
咱愁苦地在原地愣了许久,眼面前一阵阵发黑发晕,突发了脑溢血似的,好久好久……连腿脚都给酸软了。咱也顾不得咱娘给咱制定的《淑女规范28条》,扑通就蹲坐在湿漉漉的秘道地面上。
“哗哗哗……哗哗哗……”那潺潺的水声还那样温和柔顺平静和谐,根本就不像就要立刻凶残地扑到咱的面前,饿虎那样把咱立刻吞吃完毕,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意思了。
这下轮到咱呆呆地发愣了——咱好生后悔,咱初当公主的这几年为什么就不好好修炼修炼咱北魏的地图啊。有了纸上谈兵的地图,咱就是迷迷瞪瞪地摸到哪个角落,咱也好歹知道咱的四邻周边有什么要命的险川大河,咱不去那儿不就是了。
现在怎么办,咱都站在大河边缘了,还不晓得这水从哪里来,要到哪儿去,咱一点儿小小的水性都不识啊,就是马蹄大小的水坑,说要了咱的小命还不简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