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甲板上闹出这样一出戏码,皇帝也没有了观炮的心思,由肃顺伺候着,进到舱中,本来是作为船上管带所用的房间,此刻作为皇帝临时驻跸之地,舱中的空间相当宽敞,比之养心殿西暖阁也未遑多让,令皇帝觉得很奇怪,“船上也会有这样大的空间吗?”
“回皇上话,这里本来是管带及船上属员所居的房间,不过因为皇上要巡幸该船,故而奴才斗胆,将两间舱室临时改作一间了。因此才有如斯之巨。”
皇帝点点头,表示明白,“那,如今这船上有多少水手士卒?人丁可足敷使用吗?”
“船上共有丁役、兵士、水手合计三百二十二人,从上到下,所有属员都是经由英国教习观临指教过的,于舰上种种操作之事,熟稔于胸,因此,人数虽然不多,却能收以一当十之效。”
“皇上,天色已晚,请皇上早些休息吧?臣弟等……”
“先不必急。明日启程北上,几时可以抵达旅顺海口?”
“从大沽口北上旅顺口,共计五百六十里,明日丑刻生火起锚,未时即可抵达旅顺。”
“很快嘛!航速能够达到五十余里?是定远舰一艘可达,还是其他军舰都能够达到如此高速?”
“镇字六舰、广字四舰及雷字八舰的航速虽不及远字级铁甲舰的航速,但也相去不多。”沈葆桢说道,“其实,如此船速,尚不是远字级铁甲舰最高航速,不过为迁就后续诸舰,不得不放缓一二呢!”
皇帝显得开心起来,“那,船行海上,这一次又是夜间起锚,指挥可能如白昼一般的灵便?”
“能的。夜间行船,全靠灯语。船上另有西洋教官,在行以进一步指导之功,因此,目不视物的茫茫黑夜,也是全然不会成为阻碍的。”
“船上有外国人?刚才朕上船的时候没看见呢?”
奕誴上前赔笑答说,“皇上,这是臣弟的一点小心思,西洋之人,形容特殊,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臣弟担心……”
“人家既然能够来到我大清,为我大清肇建海军,训练水手士卒出力,还谈什么中西之别?把他们宣召到御前,朕见一见。”
“皇上,即便要见,也好等到明天,您看,现在已经过了戌时了。英国教习总还要沐浴更衣,朝见天颜,这样几经折冲,怕又要惊扰太广。不如等明天抵达旅顺之后,同时召见驻防旅顺的各国教官,以示皇上荣宠之意吧?”
“让你们说的,朕一点心思也没有了。也好,那就等明天抵达旅顺之后,朕再传见他们。”
“皇上从谏如流,臣弟不胜钦服。”曾国藩说完,给奕誴几个人使了个眼色,说一声,“皇上请歇着吧。”跪倒请安,各自退了出去。
众人退出去,他这才有时间在船舱中认真扫视,船上安装了发电机,床头、桌案上各自固定安装着小巧的灯具,打开开关,方圆之地大放光明,“惊羽,你还记得朕当年和你说过的,电之一物吗?这就是了。”
惊羽也听不懂,含笑走过来,为他整理被服,闻言敷衍着点点头,“确实方便很多。只是不知道,如何发亮呢?”
“这个……你可把朕问住了。”他大约知道一点电能的原理,但要解释起来,非一时片刻可就,只好挠头苦笑,“不过你说得对,这种东西实在是很方便。等日后朕回了北京,也要在宫中铺陈电路,到时候,又省却烟熏火燎之苦,又明亮耀眼,比之蜡烛之用,可谓是又节省,又方便得多啦!”
“皇上说是就一定是了。”惊羽给他脱去外面的袍服,换上贴身的小衣,又伺候他***躺好,扣上屈戌,再把舱中灯光关闭,这才退身出去。
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皇帝只觉得身体微微一动,心中闪过一丝明悟:这就是开船了吗?
睡在为海浪轻摇的船舱中,更觉得困意渐浓,这一场好睡,一直到惊羽到床头几次呼唤,才让男子睁开眼来,“啊?怎么了?”
惊羽好笑的抿起嘴角,轻声哄着,“皇上,天亮了。列位大人和阿哥来给皇上请早安了。”
“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辰巳之交哩。”
男子闭上眼睛,呼的整衣而起,“糟糕!居然这么晚了?快,伺候朕更衣!”
起床更衣、洗漱,皇帝没口子的吩咐着,“传,都传进来吧。”
曾国藩、许乃钊、奕誴、沈葆桢等人在前,载澧、载滪、载沚、载湀兄弟几个在后,鱼贯而入,拜倒行礼,“朕还是第一次在海上过夜,不觉睡得实了。嘿!在这船上,风儿摇动,令人酣畅。你们呢?睡得可好吗?”
“多谢皇上垂问,臣等也睡得很熟,比之在家中,似乎更有一番异样风情。”
“船到哪里了?”
“若是按照陆上来划分的话,已经过了山海关一线了。距离旅顺,已经不足二百里了。”
“走。乘着船行海上,随朕到舰桥上去看看!”皇帝兴致极高,领先而行,几步跨出船舱,对各自哨位上跪倒行礼的侍卫看也不看一眼,由沈葆桢在前面领着路,径直到了舰桥的指挥作战室内,早有杨三派人快步先行,到舰桥内高声传旨,“皇上到了,无关人等全部回避!”一时间弄得鸡飞狗走,乱作一团。
掌管轮舵、转机、航海等务的水手、匠役不能离开,原地跪倒,请了圣安,“朕安。”皇帝一步跨进来,微笑着左右看看,“这里就是操船行舟之地了吧?”
这句话说得未必很称适宜,沈葆桢在一边躬身行礼,“皇上说的是,此处正是船行海上,发号施令之所。”
肃顺看出皇帝兴致很好,突发奇想,“皇上,您若有兴的话,不如亲自操试一番?”
“哦?这可不行。所谓术业有专攻,这等事可不是可以随意拿来耍笑的。一船人,不提朕躬与朝廷重臣,就是普通士卒的性命,也端是全部寄托在操舟之人的手中,稍有闪失,就有不测之祸!你以为是开玩笑的吗?”
肃顺弄了个大红脸,唯唯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