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诸克图,他伤了腿,按理说应该是属于被抛弃的那一部分的范畴。只是他既是百户军官,深的阿敏重视,又是出身海西女真贵族,其家族还和阿敏颇有渊源,是以阿敏也是把他特殊保了下来。诸克图也当真是悍勇,腿上的伤口还哩哩啦啦的滴着血呢,就跟着大部队也没拖后腿儿,反而是依旧悍勇。
他指挥着麾下的骑兵分散的很开,大约四十来个人却是拉了足有百米左右的横宽,就像是一张洞眼阔大的大网一样,向着对面的鹧鸪镇狠狠的罩了过去。
他们冲的都很谨慎,毕竟是跟武毅军见过这么多阵仗了,也知道武毅军的厉害,因此速度并不快,都是慢慢的往前摸。
可是大营之中却是一片难言的沉寂,死一般的寂静,似乎里面对此都是毫无反应一般。
终于,等他们到了距离营墙还有百米的时候,枪声响了。
清脆的枪声响彻天地,那种燧发枪特有的呆滞毫无美感却是极富节奏性的啪、啪、啪的声响,就像是恶魔的狞笑,时隔数月,终于是重新出现在了女真士兵们的耳边。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浑身剧烈的一颤,心中重新浮起了那一段恐怖血腥的回忆。
阿敏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心中还多了一些别的——对于即将到来的报复的期待。
枪声一响,他心中竟是不由得安静了许多,之前的武毅军大营,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渗人了,你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而未知的事物总是让人恐惧和心中忐忑不安的。不得不说阿敏确实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心中还在怀疑到底是不是个陷阱,但是这咋然响起的枪声打破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
“就是武毅军!”
枪声虽然响起,可是由于诸克图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拉的也很开,是以只有三人被这一排枪打倒。
也是诸克图倒霉,战马被铅弹打中了,胯下战马一阵凄惨的嘶鸣,前腿一软,跪倒在地,眼瞅是活不成了。诸克图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给狠狠的甩了出去,却又是因为双脚连在了吗凳子上面,因此整个人被在空中给抡了一个二百七十多度的圆形,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这一下势头是何等的凶猛,诸克图当下便是只觉得浑身剧痛,似乎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断了,哼都没哼一声儿便是晕了过去。
阿敏瞧了一眼,道:“传令,让他们回来吧!”
清脆的铜锣声响了起来,诸克图所部赶紧打马往回撤,下来了两个不怕死的,把诸克图脚上的马镫子给解开,拖着他跟拖死狗一般上了马,仓皇的逃了回去。
兴许是大营里面的武毅军觉得为了他们浪费铅弹实在是得不偿失,因此也没放枪,便这么放他们回来了。
“看来里头的主将,是个老油子了。”阿敏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的却是为之失笑,若不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油子,怎会被连子宁留下来镇守此处?只不过,你再怎么老,再怎么油,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便用大军冲垮你,你便是计策百端,又有何用?
待诸克图等人回来之后,阿敏高高举起手,大喝道:“传令,冲锋,全军冲锋!”
随着阿敏的命令,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士卒们开始慢慢的策动胯下的战马,然后慢慢加速,慢慢加速,终于是到了顶点,向着鹧鸪镇冲了过去。
鹧鸪镇的四面,都是这样的一番景象,数万大军策马奔腾,把鹧鸪镇包在中央,烟尘弥天,大地震颤,数万大军齐声嘶喊,喊杀之声震慑天宇,让人心中无比的震撼。
这等威势,几乎比得过天地之威,电闪雷鸣之异象。
着实是让人生出一种所在披靡,无可抵挡的感觉。
鹧鸪镇大营其实并不大,也就是方圆三百丈左右,基本上就是在原先的鹧鸪镇的范围内修建起来的。这会儿在营墙后面建了一座大约两丈高的木头台子,秦立人正在直直的戳在上面,他穿着一身很是威武的战甲,,正是武毅军最高一级武官,参将的专属铠甲。
铠甲是防着大唐制式的明光铠打造而成的,里面是丝绸的内衬,外面则是一层小牛皮的内甲,柔软舒适,还可以防止皮肤被坚硬的铠甲磨破。外面则是略厚实的一层皮子,再外面,则是缀满了的半个巴掌大小,非常厚重的铁叶子,这些铁叶子都是上等精钢打造,边缘泛着冷冷的青光。而在胸口位置,则是一面海碗大小的硕大护心镜,乃是用坚实的精铜打造而成,厚重非常,足以起到护心的作用,名副其实。
头盔则是内里的丝绸,外面小牛皮,最外面是一层镀了铜的钢板,头顶插着高高的璎珞。
整套铠甲,从头到脚无一不包,精致威武的同时,也是具有相当强的保护性能。
在这个高度上,整个战场一览无余,也更是看的清楚,那些冲锋过来的鞑子骑兵们。
越来越近了。
他高高的举起右手,大喝道:“传令,所有燧发枪手准备射击。”
火铳手们都举起了燧发枪,弹药已经填好,手扣在了扳机上,眼睛瞄着准儿。
三百丈,二百丈,一百丈,五十丈!
一百五十米了。
这已经是燧发枪相当有把握的一个射程!
秦立人的右手重重的落下:“射击!”
“射击!”无数的基层军官起身大喝,武毅军士卒的手稳稳的托住了枪身,扣动了扳机。
秦立人的命令传达下去,站在东南西北四面墙后面的两千余名火铳手冷静的扣动了扳机。
没错儿,就是两千余名,实际上,鹧鸪镇的守军远远没有阿敏所料想的那么多,大约只有不到七千人而已,而其中的燧发枪手,也只有两千余人。这两千人分散到四面墙上,一边就是五百余人,连把整条战线填满都做不到,是以也不用分什么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了。
清脆的枪击声响彻天地间,那些女真骑士蒙古骑兵们只看到躲在木栅栏后面那些明军手中那些烧火棍子上冒出来一簇火光,然后便看到自己身边的袍泽胸口上,大腿上冒出一簇血花,有的直接死了,有的则是趴在马背上痛苦的大声呻吟惨叫。
有的则是战马被击中,整个人便被吃痛发狂的战马说狠狠的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有的特别不走运的,被击中了头颅,脑袋被打的粉碎,红的白的溅了旁边的士兵一身。
不过在出发之前,这些鞑子骑兵事先已经得到了提醒,知道武毅军火铳厉害,而且各级军官也交代了事宜,因此并不是极为的慌乱,而是纷纷打马狂奔,向前狂冲!
一轮射击之后,已经只有八十多米了。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转瞬即到,根本来不及再行装填铅弹,秦立人已经是大吼道:“燧发枪手撤下去,炮手上!”
随着秦立人的命令,燧发枪手之后的长枪兵们潮水一般的裂开了无数个可供人通行的道路,这些燧发枪手抱着枪便是快步向后跑去,很快便是消失在后面。
等他们通过之后,通道又是紧紧地合上。
阿敏身在大军之中,他身边有许多侍卫簇拥,自然是不虞有什么危险,毕竟战场上发生流弹击中统帅的事情几率还是很小的。
刚才那一轮射击,大约给联军造成了有四五百人的伤亡,只不过对于总数超过了四万的联军来说,这点儿伤亡,当真是九牛一毛一般,毫不在意。大军践踏过后,无数马蹄无情的踩踏过去,那些受伤倒地的战马骑兵已经是给狠狠的踩成了肉泥。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联军骑兵恶狠狠的盯着武毅军,他们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想着冲进这些汉狗子的大营中间,肆意的杀戮!
没了那些火器,这些汉狗还有什么本事?
阿敏却是微微的蹙起了眉头,他心中有些奇怪,今日这些武毅军的火力,似乎差的离谱儿。他和武毅军交手多次了,每一次都是让这些绵绵若雨一般无间断,不停歇的枪弹给打的损失惨重,军心低落,而今日,这些枪弹的密度,明显要比以前稀疏的多了。而且按照他对武毅军的理解,一般武毅军射击都是三段式,今日却是只有一轮枪声响起。
不管怎么说,联军已经冲到了五十米以内。
他们纷纷张弓搭箭,向着营寨后面射了过去。
女真人是的又粗又重的大箭,因此采取的都是直射,而蒙古人用的则是角弓,大部分都是用了抛射的方式。
女真骑射,蒙古骑射,都是堪称当时之雄,少有人能比得上。
密密麻麻如同乌云一般的羽箭向着栅栏之内落了过去,但是当他们的箭雨泼洒出去之后,却并未受到预期的效果,对付对手的箭雨,武毅军早就是很有心得,前排的那厚实密集的长枪兵,长矛斜指,宛如一道森然的树林一般,密集厚重。当箭雨泼洒下来的时候,他们便是晃动长枪,长枪的顶部顿时便是不断的摇晃起来,那些落下的羽箭都是被打飞,几乎足足有三成的失去了效果,剩下的的七成,有的失去力道,有的没了准头儿,钉在地上。当然也给武毅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而战死的士卒,立刻是被抬到后面去,他身后的袍泽随即顶上。那些受伤的士卒,则是咬咬牙,将箭簇折断,继续坚持。
再加上有了栅栏的阻挡,是以羽箭的效果就差了一些。
但是联军实在是太多了,这么多的羽箭泼下来,还是给武毅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鲜血泼洒,大地为之浸染。
而这时候,联军已经是冲到了距离栅栏不过是三十来米的范围。
紧接着,让这些联军恐惧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顶在前面的武毅军,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长枪,他们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那密集如树林一般的长矛矛尖,从栅栏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整个大营简直就像是的一个巨大的钢铁刺猬,看上去锋锐无比,无坚不摧!
而让他们更加畏惧的是,在这些长枪兵中间,还夹杂着无数黑洞洞的炮口!
那是一种敦实,粗壮,宛如猛虎蹲踞一般的大炮。
虎蹲炮!
秦立人已经是大声吼道:“虎蹲炮,发射!”
发射!
在这些联军骑兵冲到二十米之内的时候,虎蹲炮发射了!
铺天盖地,无可抵挡!
这一瞬间,密集而炙热的钢铁风暴覆盖了前面的联军骑士们,就像是一堵厚厚的,由无数的通红炽热充斥着巨大能量的铅弹组成的墙,狠狠的拍在了联军士卒的身上。女真人和蒙古人的骑兵冲击阵型竟然是整个停滞了一下。
虎蹲炮毕竟也是火炮,其动能不是一般的枪械铅弹所能比拟的,小指头大小的铅弹狠狠的砸碎了的这些士卒们身上的皮甲,然后砸在了他们的身上。别说是蒙古人的皮袍子和女真轻骑的皮甲,就算是女真人中那些披甲骑兵,也是被打碎了战甲,打穿了身体。
冲在最前面的联军骑士们这一瞬间被密集的铅弹打成了破麻袋,身体上面被开出来无数个血洞,而在铅弹打进去的一瞬间,这些血洞周围的肌肉皮肤便都是被高温烤焦,甚至连鲜血都流不出来。
一股焦香瞬间在战场上空飘荡。
许多的铅弹穿透一人之后,余势未衰,又是狠狠的击中了后面的女真士卒。
就像是被成片成片割倒的麦子,冲击在前面的联军骑士也是一片一片的倒下,这一轮射击完毕之后,冲在最前面的接近一千三四百联军士卒几乎是全军覆没,只是一瞬间而已,死伤无数,无数伤员躺在地上大声的呻吟着。无数被打烂的战马也是躺在地上哀鸣。
断肢残臂,被撕碎的人体,身体像是破麻袋一样的破烂,四处横流的鲜血,这里立刻变成了一片鲜血屠场。
整个联军前冲的势头,不由的为之一顿。
阿敏见了鲜血,不由得便是想起了自从镇远府下战败之后的那些岁月,屈辱的逃窜,惶惶不可终日的隐忍,家园的沦丧,家人不知所踪,心里的担惊受怕。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全都从心中绽放开来,炸裂开来,疯狂的席卷开来。他眼中死猪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状若疯狂,大吼道:“杀敌!杀敌!杀光这些汉狗子,报仇雪耻!”
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女真人都是疯狂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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